我回来再说。”
“你……”她有点担心,这几年相处下来,她对于我的表情变化再清楚不过,“你要去哪里?”
对着镜子重新扣好旗袍,我摸了摸右脸,手掌上的干涸鲜血成为了天然的胭脂,瞬间让花开到荼蘼。
笑唇轻启,我吐出了一个地名,“回F市。”
月落日升,第二天傍晚,市郊疗养医院。
一个护士走到了器材室门口,左右张望了许久,仿佛在找什么人。
我轻轻一笑,从阴影处走出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一边往房间里带,一边极快极轻地说了一句“是我”。
看清了我的样子之后,护士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一点声息都没有。”
我笑了笑,帮她理了理头上的帽子,“你弟弟身体好一些了吗?”
听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嗯,现在已经重新上学了。要不是一年前你付了手术费,恐怕现在只能早截肢了。”
笑了笑,我摸到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存箱凭条给她,“老地方,里面放了一个信封,应该足够你弟弟后期的复检治疗。”
“不用了,你已经帮助我们很多了!”护士只是推拒,“我也没有帮你什么,除了说几句消息,什么都出不了力。”
摇摇头,我饱含深意地说,“不,这就很足够了。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咬了咬嘴唇,她最终还是拿过了那张薄纸,“……谢谢你。”
“好了,我的时间不多,让你带来的东西你拿来了吗?”
她递过手里的纸袋子,“都在这里,我马上带你出去。”
吱呀一声,器材室的门打开,我穿着一身护士服,扯了扯面上的口罩,跟着她低头走了出去。
推着药车,我扭开了重症监护室的房门,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慢慢走了进来。
形容枯槁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下身插着排泄的尿管,滴滴答答地漏出骚臭的味道。听到声音,他也只是动了动眼皮,灰败的脸色昭示着已经时日无多。
有条不紊地掰开药瓶,我排除了针管里的空气,插入针头,缓缓吸入了透明的液体。
拿出他如同白骨的胳膊,我轻轻拍打了两下,一抬头,正对他费力张开的眼睛。
似乎对于我含笑不动的举动很不解,直到我慢慢摘下口罩,宋父瞬间双眼暴亮,粗重的呼吸将氧气罩喷得发白,“苏……苏……”
“对,是我啊——爸爸。”
喊出这一个称呼,顿时让宋父剧烈地喘息起来,手颤抖着想去呼救铃,却始终颤巍巍地够不到。
我故作疑惑地说,“爸爸,你想按铃吗?可惜,现在护士站的值班人员已经被我喊走了,可没有人来救你哦。”
他瞪大眼睛,嶙峋的胸口起起伏伏,好似要整个凹陷下去,一张皮贴在上面,显得要掉不掉。
我冷漠地注视着他,语气慢慢变重,“你和你的女儿真是一样的卑鄙,这几年让你苟且偷生,滋味儿是不是很不错?”
这两年,我频繁地托人去G市打听,终于明白这个温润如春风一样的宋父,根本就是个伪君子。
在我初中时,他查出了慢性肾衰竭,就已经打上了换肾的主意。身边亲属的配型全都失败,他才动了心思,开始了后面所谓的“故地重游”。
知道我的存在之后,他无比狂喜,但不料姆妈却阴差阳错地拒绝了他。
直到后来,宋佳雅为洛宸报仇的计划和他不谋而合,他们便约好,合力编织了这张大网。
看他费力地呼呼喘气,想说什么,我好心地拽掉了他的氧气罩,顿时让宋父一阵咳嗽。
俄而,他枯瘦的手竟然陡然抓住我,眼里冒出了疯狂的光芒,“苏扇——救我,救我!”
甩开他的手,我淡淡嫌恶地看着他,俯视着他的垂死挣扎。
当初我偷偷离开F市之后,孟若棠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一个肾源,给宋父换上了。
可惜,不到三年,这颗肾再次坏死,并且拽得宋父一并走向腐烂。
每次听到护士告诉我,病人如何如何怨恨我,怪我没有给他续命,口口声声说,要是换上了亲女儿的肾脏,绝对不会导致现在的排异——我都忍不住想笑。
这个男人,到如此境地,竟然还不肯死心。
按压着针管,针头上喷出了几束液体,我慢慢靠近了宋父胳膊。在他惊恐、绝望、却无能为力的表情里,毫不停顿地全都注射了进去。
重新给他戴好氧气罩,我怜悯地说,“爸爸,女儿不孝,最后来给你个痛快。”
推着药车,我刚刚走出房门,突然听到响起了宋佳雅的声音,“那个护士,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