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有那么一瞬间庄王以为也是自己的女儿。不过,看来一点都不像自己,还一直顶嘴。
“不是造纸。”采蘩却道,“云纹青纸中到底有没有秘密,我想再试一试。”
“不用了,解不解得开都能定余求的罪。”庄王将单子还给采蘩。
“你们打算用小混蛋的主意,往纸上编余求的罪状吗?”采蘩觉得那主意过于轻率,而且有点当余求傻瓜的感觉。
“这本就是一个还不错的主意。”庄王见采蘩不以为然,便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不过你却不知道皇上想什么。你以为皇上在意这些证物的真假?判余求谋逆,要的只是一个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
“既然真假不论,干脆就造伪,立即将余求捉拿入罪。何必苦苦等着,又是抢纸又是让我死呢?”采蘩不太懂周帝的盘算。
“你以为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这么好找?伪证又是那么好造?余求野心早就在那儿了,但他小心又小心,也许只想守着丞相位操纵皇帝如傀儡也满足。但他现在按耐不住了,这全是抢纸和让你假死的功劳。他需要一个理由造反,我们给他这个理由,我们也就有了理由。”撇开庄王的性子不说,在政见国事上的智慧确实不同一般。
这时四下无人,采蘩也就直说了,“王爷,那个曾经差使你的人是谁?我真得很好奇。”
庄王面色一凛,“我说过了,你和独孤棠别再插手其中。”
“我们本以为是余求,如今看来却不是。”庄王未必见得怕那个人,但十分忌惮。采蘩觉得,能让庄王忌惮的人绝不可能是余求。
“余求?一个自以为是的老匹夫罢了。”庄王冷笑,“年轻时还不笨,也真有些万夫莫开之勇,年纪大了日渐跋扈嚣张,但凡他的子孙,不顾优劣,一昧信任重用。当年跟在他身边的那些谋臣战友,如今留下没几个,让他以权谋私给踢走了,谁不心灰意冷?你要记住,越是显扬下场越不怎么样。”
“那么,到底是谁?”别的不清楚,余求当不上皇帝,采蘩是知道的。
庄王坐了下来。他原本只是来看看采蘩安顿好了没有,现在却想喝杯茶。虽然这丫头跟他说话很不客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还是挺喜欢找一个这样的说话伴儿的,思维敏捷,性格不服输,让他也年轻了一辈。
“听说你泡得一手好茶?”他道。
“王爷消息灵通得很。都说您闲散,您是在长安以外的地方忙活了吧?”采蘩虽这么说,但却到屋里拿出一套烹茶的茶具。能坐下来,那就有得聊。烹茶小意思。
茶香浮绿,渐渐溢出来,飘在夕阳瑰色之中。
“用心才引得出茶灵。”庄王看她娴熟的动作下,六杯好茶出炉,一口一杯,赞道。
“王爷都差使我到这个份上了,好歹给些有用的回报。”采蘩和独孤棠的想法一样,他们已经深陷那个人的盘算之中,避不过的。
“你这丫头,赞你也不当好。”在采蘩面前摆长辈的架子,好像从来没有成功过,这让庄王心里又冒烟。
“那您就别夸我了,我也没稀罕。”大概跟庄王说话的好处就是,她不用虚伪应酬一样,什么都敢说,什么都能说。
“我父亲——”茶好,庄王愿开话匣子,“差点成了皇帝,你知道吗?”
“听说过一些,老庄王是先帝长子,也深得先帝的喜爱,因此在立太子时挣扎了一番,但最后还是定了皇后之子,因为——”
“因为他是庶出。”嫡庶之分自天子而下,严格分明,但事实证明嫡庶与优劣无关,庶出受到身份限制而得不到家里的重视,十分不公平。
“是啊。我祖母是普通宫女,其父是八品县官,如何跟皇后的家族相比?然而我父亲根基好,身体强健更是体弱的皇上不能比的,因此先帝对他钟爱,寄予很大的期望,我父亲也很努力。”庄王道。
“不如没有期望,也许老庄王就能心平气和接受最终的结果。”采蘩心中有数。
庄王看着采蘩,心中暗道此女聪慧,嘴里却说,“我父亲接受了,所以当了个一事无成的王爷。”
“但您不能接受。”武功肯定比独孤棠高,能骗到三十九个厉害的弟子为他卖命,可见能力很强,还会机关术。
江湖朝堂,都应该是了不得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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