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擦身而过的同事,快到的时候,她装出轻松的笑容为了显示这毫不麻烦,实际上,她的大拇指背早溅上滚烫的咖啡点,点干了的地方和周边的白不一样的红,像蚊子咬过。喝到咖啡的人们享受着,工作使得她们不苟言笑,什么时候不忙,空气瞬间就混杂起来,许诗勤耳朵里忙着进忙着出,八卦什么的过耳一遍对她也是一种消耗,坐她右手边的小杨和她一样,不参与,这个零零后的女孩是和瑶瑶完全不同的潮流少女,浓眉大眼,短发,阔腿裤,瘦削的侧脸使她看上去个性十足。许诗勤低头看看自己,感到一阵悲哀,因为她发现自己毫无特点,像极了早餐店里被揉捏的面团子,被人摔来打去,煎炸,蒸煮不由自己。
忙过一阵子,马上就陷入了休闲的状态,许诗勤看看电脑右下角,还不到十一点,点开网页收藏夹接着昨天没看完的继续看下去,二十五岁的许诗勤看村上春树一点不觉得和这个中年丧气男人有什么代沟,她看得很投入,以至于有人站在她身后,她也没发觉。直到这个人的侧脸几乎贴着她自己的脸,诗勤猛一回头,差点亲上对方的脸,尽管这脸并不让人讨厌,“我天,你吓死我了!”“上班时间看小说,这么闲啊!”“要你管!”说完,许诗勤就红了脸,也不知道为什么红脸,挣扎了几秒脸更红了。“小徐,你干嘛这么关心人家呀,我们五个人坐这里,你怎么单单嗯??”许诗勤没勇气去看兰姐的脸,听见这话恨不得山崩地裂然后找条地缝钻进去,“兰姐,你太不厚道,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说着稍微站了一站就走开了。许诗勤尴尬地只好喝水,他叫徐铭轩,二十七岁,金牌销售,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很少来公司,许诗勤一直以为他是健身教练,一个金牌销售有时间把自己练成那样嘛,穿着白色无袖宽松T恤的徐铭轩成功的引起了许诗勤的注意,两年前好似突然发现了这个人似的,各种接近,示好,许诗勤不为所动,有时甚至恼怒起来,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但有时候看见他受打击的样子,又会心软,也会接他的话,这时候他又像是受到鼓励似的,一如既往。许诗勤感觉一天就这样被玷污了,她渴望的平静是空白,而他破坏了它。
诗勤想早点下班,但时间不听她的,它仍旧不紧不慢的走着,对面的瑶瑶和兰姐可以直接去主持康熙来了,许诗勤只想捂着耳朵,她站起来上厕所,看着办公室这些低着头的人,她突然间想:这些人在这儿干嘛呢?她茫茫然的环顾四周,感到不可理喻,又无可奈何。
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许诗勤最怕在走廊碰见同事和领导,不想勉强自己示好,太假,自己都看不下去。从卫生间出来,诗勤赶到心情稍微轻松点,边走边伸展身体,远远看到有同事好像认错的小孩马上乖乖的,成年人是不可以放肆的。下班了,心情像玉米仿佛等待了很久而变老了,诗勤走在人群里面,走出公司大门的那刻心里决绝而悲壮,谁想上班?许诗勤真恨这个世界,好像活着就是来上班的,而上班是为了让自己活着。诗勤再不能往下想了,还好,赶上了夕阳,她翩翩然走在各种各样的人潮里,没有一张面庞是属于她的。回到家,洗澡换睡衣,坐在床沿上想起白天的尴尬又厌恶起自己来。平心而论,她是不讨厌徐铭轩的,但她厌恶自己,连带着殃及无辜,她站起来突然间暴躁起来,抓起床上的白色枕头,咆哮:许诗勤,你醒醒吧,五年了,五年,他要回来早回来了,你这个笨蛋,活该被人甩,活该被人骗!她毫无来由的发泄一通,头发像个疯子散在肩上,床单被蹂躏的皱巴巴的,眼角悄悄沁出了泪,她只知道冲自己发脾气。
五年前,她不像现在,有男朋友有女朋友,不是朋友的朋友也一屋子,那时候她还在广告公司上班,工资高,她学有所成,老板很赏识她,她的男朋友祥和她好了七年,高中就在一起了,他们一起过过没钱的日子,然后呢,生活慢慢好起来了,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许诗勤以为他们是在倦怠期,没放在心上,本来那天诗勤是看不到那一幕的,偏偏案子很顺利过关,不用加班修改提案,那一幕,永恒的,电影般的永久的镌刻在诗勤的脑袋里,她爱的人拥抱着另一个女人,而这个在他怀里的女人是她十年的朋友,周子伊。那一刻,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她慌了,她像个野兽一样冲出他的家,在马路上狂奔,什么前途,爱情,友情,全部都碎了,碎成一片一片尖锐的锐器闪着寒光猛地扎进心里。
不争吵,不质问,似乎一切早有安排,许诗勤从一片光明的前途里黯然退场,永远消失了,她带着伤痕累累的身心独自离开,祥的最后一条短信是这样的:为什么不回电话不接微信,自己是朵白莲花还要假装受伤,。。。。。。,周子伊一条信息都没有,许诗勤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把电话卡扔到垃圾桶,趴在桌子上大哭,她忘了自己在公共场所,这么忘乎所以的哭泣震惊了周围的人,一个中学女生悄悄的往她桌子上放纸巾,小朋友把自己手里的玩具贡献出来,还有人把可乐,汉堡都放在桌子上,靠着人民的善意,许诗勤度过了最初万分难捱的日子。
五年过去,她遇见的人碰见的事都不一样,但是,她还是觉得一切都没有变化,祥的声音还在她耳畔,周子伊从祥怀里抬起眼睛的那一幕,仍然紧紧的揪住她的心。最后她倒在床上流着泪不知不觉的睡了。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洗漱,打扮,去上班,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