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曦的指尖从他细细密密的发丝当中横穿而过,一边轻声低语,万俟宸闻言低低的闷笑出来,转头便将带着两分凉意的唇贴在了她的脖颈上,唇瓣摩擦着那抹嫩滑,霎时变得火热起来,舌尖探出,由着那粗粝与娇嫩厮磨,细细的轻喘落在耳里好似有指尖轻抚,带起夏侯云曦阵阵的抖。
“如此……便……分担了……”
万俟宸的语声带着两分暗哑,唇舌却从那侧颈一路滑下到了她胸前,流连片刻又募得往上,滚烫的舌尖滑过那细微凸起的喉结,唇瓣含住她尖瘦的下巴,几番捻弄,又覆到了她的唇上,她唇间还残有茶香,嫣红的唇瓣在微醺的宫灯下闪着魅惑色泽,万俟宸急切的噙住,见她唇瓣微张趁势侵入,吸允捻弄,直缠的她舌根发麻,却又有入骨的酥痒止不住的窜向天灵,呼吸越来越重,周身越来越热,夏侯云曦喉间止不住的吟出细碎的低吟,猫儿一般的在万俟宸心上轻轻一抓——
“我去沐浴。”
万俟宸的声音不稳,任夏侯云曦半软的倚在榻上抽身急退开来,看着万俟宸脚步极快的消失在珠帘之后不由得怔了怔,随即拿起案几上他喝过的杯子连饮了三口凉茶,等将茶盏放下,却是抑制不住的捂嘴笑了出来。
次日清晨不知怎地下起了雨,天色灰蒙蒙的阴沉,然暑意被这水汽一消整个宫内立时清凉一层,待万俟宸上朝之后夏侯云曦仍旧是去了那照影水榭,与此同时一道宫内御骑从朱雀门出发,直往金玉坊左仆射府而去,未时三刻,告病在家拒绝见客的尚书省左仆射兼中书舍人姬维乘着马车往宫里来,他并未走朱雀门,反倒是随着那御骑从宫城之中宫侍出入的侧城门而入,与御苑门之前下车,一路往内廷而去。
夏侯云曦身着一袭湖水蓝的高襟广袖长袍,头发绾做一个小髻,以一支凤钗定住,脂粉未施,周身上下更是不见一件饰物,她坐在窗边的木榻上,精致的容颜天然写意,纤长的身形灵秀美好,合着窗外一袭青灰烟雨,整个人好似融进了一副远山碧云的水墨画中,那层层叠叠连绵起伏的宫阁失去了原本的天家贵气,在这雨色朦胧之中,忽添了几分悠然世外的宁静淡泊,她身前正摆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纤长十指轻覆其上,莹洁以致透明。
姬维一身寻常士子白衫进的水榭之时所见便是这般的夏侯云曦,这和他那日里所见到的曦朝皇后所不同,一时间让她怔然,肖扬一身禁军常服,腰间带着三尺青锋从姬维身后一闪而出,亦是隔着珠帘对着夏侯云曦轻轻躬身,“娘娘,姬大人来了。”
夏侯云曦从那册子上抬起头来,一边侍立着的凝香便走过去掀了帘子,夏侯云曦朝着帘外二人看过去,眸光之中沁着南山微风北湖初阳,唇角淡笑更像是云宋四月里雪絮飘散的琼花一片,只一下便将姬维心中隐存的不忿淡了去,她目光定定落在姬维身上,“夏雨势急,湿了姬卿衣角,本宫定不叫姬卿委屈,稍后自有锦衫送往府上。”
夏雨的确不如春雨秋雨来的温柔,可是姬维一路上乘着马车而来,下车之后也基本上走的宫廊,不说衣摆,便是连鞋面都未曾沾到几分水汽,可是夏侯云曦一开口就是此话,姬维不知道夏侯云曦会不会送锦衫到他的府上,他只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待他是心存安抚之意来了。
姬维按照君臣之礼跪地一拜,“微臣给娘娘请安,不过湿了衣角而已,微臣不觉委屈更不敢受赏。”
夏侯云曦一笑,并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请他落座,姬维是没有资格与她同坐一榻的,便只是赐了凳子坐在距离她十步之外的珠帘边上,肖扬则是守在了珠帘之外,夏侯云曦上下扫了姬维一眼,“姬卿这幅打扮倒是叫本宫想到了那些入学士子。”
姬维到底是一把年纪,臣服之深无人可比,此刻眸色淡淡,略带恭敬却又有几分浑然天外,闻言他微微垂了眸,“这是微臣在清凉山之上的打扮。”
姬维的墨发只用一根木钗绾起,通身上下也不见其他饰品,样子清俊矍铄,却没有半分官味儿,便是那一双精光闪烁的墨瞳也在此刻敛去了锋芒,周身都有世外之人的安宁,夏侯云曦闻言笑起来,“清凉山乃是云州中路的奇峰一座,当年本宫便慕名神往,只可惜未得一去,中原之内名山大川有许多,姬卿偏偏将清修之地选在了那里,想必终究是因为姬卿念旧的缘故。”
姬维的心提了起来,念旧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为何抱病在家上不得朝,还不是因为一件念旧之事?
姬维并不接话,夏侯云曦也无需他说什么,她的双手从身前册子上拂过,转而继续看向姬维,“凡是念旧之人,必是长情之人,姬卿手握滔天权势,执掌无上富贵,却能为一人终生不娶,实在是叫本宫万分感佩。”
姬维低垂的眸子募得抬了起来,看向夏侯云曦的目光变得幽深又锋利起来,夏侯云曦对上他的眸子唇角微勾,转而去看外面的水汽朦胧,雨声不知不觉大了起来,雾腾腾的白气浮在这宫阙之间略现几分仙逸,“姬卿凭一人之力谋国,在中原早就是个传奇了,又怎能没有故事,本宫虽不至于对每个人的故事都感兴趣,可是姬卿那我曦朝砥柱,本宫便是不好奇,却也需得知道让本宫和皇上倚重之人有怎样的过去。”
姬维说不出话来,那锋利的眸光却再度恢复了沉暗,夏侯云曦的手指缓缓的在那册子上划拉,指尖和纸张碰触,发出“沙沙”的响儿,“本宫虽不知让姬卿感念一生之人是如何模样,可本宫却觉得她十分幸运,因为本宫也是这般幸运之人。”
姬维深沉的眸子半眯起来,在他不远处坐着的一片美好安然的女子忽然生出了几分以柔克刚的威慑感来,他深吸一口气,“皇后有话,尽可直言。”
“皇上最是念旧之人,与本宫,与诸位臣工皆是如此。”
夏侯云曦再不拐弯儿抹角,语气还是那般温和,可眼底已有幽芒闪现,“新朝初建,纳妃选秀势在必行,可是因着皇上顾惜本宫,这才缓了这选秀之事。”
姬维眼底有两分懊恼闪过,夏侯云曦看的分明,唇角冷勾,“可是新朝初立,各地氏族权贵也不得不去笼络——”
姬维眼底有两分意外和疑惑,似乎不明白夏侯云曦绕来绕去是何意,夏侯云曦转而将眸光落在了册子上,继而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姬维不知夏侯云曦看的是什么,便也只好等着,随即心中却是再猜测夏侯云曦的打算。
“齐州府长孙氏,云州中路的百里氏,越州府的孙阀,燕州北路的轩辕氏和秦阀,西北路的姜氏一门,这几家都是各地亲曦朝的权阀大族,若是能得以笼络擢用自然对现在的粮道、兵路之设最是好,此外,现在在任的几位文臣武将之族也尽能施以天恩。”
夏侯云曦一边翻着册子一边看着不疾不徐的说着,一边坐着的姬维渐渐地睁大了眸子,眼底闪出两分不能置信之光,夏侯云曦所言句句在理,而此时他才知道夏侯云曦翻看的乃是中书上表的各地备选名表,这册子不该出现在内廷,可此时姬维已经没心思去计较这个问题了,他如何也想不到夏侯云曦说了那样多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这条路,他有些激动,唇角开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中竟然也隐隐的现出两分不忍来——
“娘娘想好了?果真要如此?可皇上……”
姬维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已然含着些微的担忧,甚至不再那般坚定,夏侯云曦闻言微微一默,就连站在帘外的肖扬也瞬间绷紧了背脊,只等夏侯云曦最后的回答,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夏侯云曦的唇角轻轻的扬起来,眼底闪出两分狡黠之味来,姬维看着正有些意外,便听到夏侯云曦含笑的声音落在了他耳边。
“姬卿莫要误会,本宫说过,皇上对本宫最是念旧,对诸位臣工皆是如此,随皇上出征的军将有二十多位从龙青俊都未曾婚配,这些人都是皇上心腹之臣,亦是开国功臣,将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本宫以为,皇上心中对这些臣工定然心有所挂,若是世家大族能与这些人联姻,想必定然能安抚氏族之心,也能稳定朝堂,更能显出皇上对臣子的厚待之意,姬卿觉得如何?”
姬维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了,心中那几份担忧几分不忍骤然之间消失无踪,继而有一种被玩弄的气愤之感,可若单单只是气氛又全然不是,不得不说夏侯云曦此法定然可行,姬维猛的恍然过来,夏侯云曦绕来绕去还是将充实后宫这一道给避了开去!又得名声又不损她自己的利益,真真是奸猾!
姬维面上又是意外又是苦笑不得,还有两分恼怒,夏侯云曦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夏侯云曦却是将手下册子一合,一手撑腮笑眯眯的看着姬维,“现在朝中青俊功臣们各有派系,这联姻之事还要有几分谋划才好,本宫心中已有章法,至于外朝,就要靠姬卿的手段了,中书门下隐隐有一姬卿为首之势,姬卿活动起来比皇上还要方便些!”
夏侯云曦笑意松快,眼底是从内到外切实的开心,可是这话在姬维的耳中却是分外威胁,且不说最后一句话便又那不尊皇帝一手遮天之意,单单前面几句话便能看出夏侯云曦这一次是要让姬维为她卖力了,到时候这件事在外人看来是他姬维的想法,不管是世家还是朝臣们但又不满都是他姬维做了这个出头鸟,姬维气息不稳胸口起伏不定,看着夏侯云曦那一双笑意凛然的眸子一时间连脸都别红了几分,宸帝霸道无情便也罢了,偏生这位皇后也是如此的算无遗策将他算计个狠!
姬维深吸两口气才能开口,那话语之中万分克制,颤颤巍巍的让夏侯云曦以为他就快要背过气去,“皇后娘娘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娘娘掌管六宫,前朝之事却不该娘娘过问,娘娘所提之法或许可以成行,可是氏族联姻与权贵制衡之事娘娘实在是不应该过问,如此一来,内外朝不忿,后宫当政,外臣们何以自处,更何况娘娘此法只怕还未曾和皇上商量,娘娘难不成还真的要过问朝政不成!”
夏侯云曦闻言笑开,微眯起的眸子之内光华闪动,微微上扬的眼尾却露出两分危险意味,她依旧是撑着腮,身形半倾慵懒十足,却更是看得姬维气压与胸双眸瞪起,夏侯云曦撑着腮的手指在自己颊边轻弹,笑问,“若是本宫真的要过问朝政,姬卿可拦得住?”
若是姬维有胡子,此刻他的胡子一定要被那逐渐加重的出气吹起来,他复又深深吸了几口气,“姬维无能,自是拦之不住,可若是皇上要让朝堂如此姬维也不会坐着,定然带着群臣死谏——”
“姬卿死谏?”夏侯云曦挑了眉头,看着姬维的眸光愈发兴味愈发危险,好似能吃人的狐狸一般让姬维背脊发麻,她深深一叹,有些无辜的慨然,“姬卿无故出入内宫,私下觐见皇后,纠纠缠缠拉扯不清,不知与皇后私底下议论了什么,姬卿喜欢死谏……可是姬卿那时候拿什么死谏呢?”
姬维瞪大了眸子,简直是叹为观止的看着夏侯云曦,好似夏侯云曦是个什么妖孽一般,他不停的深呼吸,可那有出气没进气的模样直看得夏侯云曦眼中笑意更浓,姬维想抬手指着夏侯云曦,可又觉得夏侯云曦到底是皇后此番于礼不合,姬维想出口斥责夏侯云曦,可还是觉得夏侯云曦是皇后且身怀有孕,而他是臣子不能由此无礼行径!
眼看着姬维只是瞪大了眸子等着自己,随之还浑身发抖的似乎要这么晕过去,夏侯云曦到底是朗声笑了出来,“原以为姬卿纵横官场不会被本宫这等无奈行径激怒才是,却不想姬卿的心性仍旧是如此的刚正不阿,实在是叫本宫感佩。”
一句笑完,夏侯云曦也微微正了面色,语气认真的道,“那么想来姬卿也看出来了本宫不是在说笑,姬卿念旧又长情,想必对皇上之心明白一二,帝王之家总有许多为难,姬卿受皇上看重,但凡有这一二分的明白便不负皇上着南安王出马请姬卿出山,此次虽有小小惩戒亦不过有那么几分灰心罢了,皇上乃是无上明君,姬卿已是当世贤臣,若是君臣一心何愁曦朝没有盛世,皇上素来以国士待姬卿,若是姬卿都不能明白支持皇上,皇上待姬卿一番看重岂不是有付之东流之感?”
姬维被气的不知七窍生烟荤素,听到夏侯云曦此言心中却陡然一震,随即眸色骤然一紧,是啊,他心中失望愤懑,皇上是否也觉得他姬维不知君心触君逆鳞从而对他失望呢,再者,依照皇上对皇后的宠爱,若真的要干涉朝政又何必等到今日,想那从东齐而来的臣工除了东海王之外俱是没有高位的……
姬维略微怔忪的表情让夏侯云曦的唇角复又勾了起来,她微微一叹,转而及其认真的道,“姬卿之心本宫明白皇上也明白,现如今朝堂不稳议论纷纷,皇上乃是开国之君,亦是一统天下建立这不世之功之人,无论如何,皇上不过是顾念与本宫之情才有了如此决断,皇后之名可坠,皇上的声明却不可毁,明日自有人来附和中书之言,希望姬卿不要叫本宫失望。”
顿了顿,夏侯云曦的语气稍稍一松,“待氏族之事落定,姬卿必然是要出山整饬吏治的,这些日子权当是皇上着姬卿休养罢了,至于姬卿担心的内外朝不分,姬卿尽可放心,本宫想要的只是个安稳的家罢了,若是无人来犯,本宫自然只是曦朝的皇后。”
家……姬维有那么一瞬间的愣住,待回过神之后眼底终是恢复了几分平静,他默了一默,看着夏侯云曦语气艰涩的一问,“娘娘一定要如此?难道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夏侯云曦面色已经落正,闻言唇角又高高的挑了起来,这是这笑带着嗖嗖的冷意,直让姬维心中咯噔轻响,下一瞬便看到夏侯云曦眸光冷冽的看着他道,“其他的路有,名叫死路,姬卿可要去走走?”
姬维唇角微抽,到底是没有做声。
重重雨幕之中,姬维的身影在茹素等人的护送之下渐渐消失,肖扬眼底还有几分笑意的站在夏侯云曦身后,即便身着厚厚盔甲也挡不住那轻松安心之意,夏侯云曦将目光从那飞扬宫群之上收回,轻声笑开,“我是不是太过无赖?”
肖扬垂眸看了看她单薄的肩头,“有点儿。”
夏侯云曦摇头一笑,“我是不是太会钻营算计?”
肖扬又看了她一眼,“也有点儿。”
夏侯云曦闻言就转过了头来,眉头皱紧,似乎很是不满意他如此直白之言,肖扬并不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而是垂眼看向了一边,夏侯云曦便直直盯着他,忽的一笑,“肖扬,我刚才说的那几家的未嫁之女都很不错,我让你先选可好?”
肖扬低着的脖颈一僵,却是答不上来了。
翌日清晨,下朝之后的万俟宸破天荒的没有继续在外书房处理政务,而是摈弃了所有的仪仗只带着钟能一人返身往未央宫而来,钟能满头大汗的跟在万俟宸之后,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如何先给椒房殿报个信,这边厢,夏侯云曦还在殿中静静看着那本《翔地记》,分毫不知即将有一场风雨将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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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咚~见招拆招,谁也别想做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