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明明说两缗,在场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怎么,就算是涨息,也不能涨得如此之快。”
“公子不知我们这行的行规,这家的债务已经拖了近十天,你看,这已经过了正午,一刻时间就值十文钱,这么一算,可不就是三缗了吗!”
山伯抬手阻止英台再争辩,命四九从行囊里取出钱袋,四九难舍的递给他,他将袋里的钱取了出来,只有两缗。他道:“不巧,我只有这么多,但总比没有强,阁下不防再宽限几日……”
“那不行,再有几日可不是这个价了。”他伸出一根食指在面前绕了绕,眼角瞥了对方一下,又是趾高气昂起来。
英台一脚迈向他,对方比她高出很多,她也未曾畏惧,挺着胸膛,朗声道:“三缗是吗?我给就是。”伸手往身后一抬,后头的滢心便递上钱袋。英台看都不看一眼,将钱袋伸向那个领头人,道:“点点……”但是停顿了一下,把袋口打开,将里头的铜钱倒在他的手心里,再将那丝制钱袋收了回来。“把那份欠条给我,还有,把院中的东西如数归还,刚才的那头驴子也要拉回来。”
那高个子这撇撇大嘴,翘起大姆指示意手下放了那头老驴和其他东西,一群人就鱼贯而出消失在院中。
一切事情解决妥当之后,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也都散去了。小院一时显得空旷起来,驴子叫了几声后自己在院中闲逛。山伯看叶家老汉还在两腿打颤便上去扶着他,安慰道:“伯父,现在没事了,您别再担心了。”
叶父抬眼望着这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后生,问:“您是哪位呀?”
这时,他的儿子叶平川才清醒过来,忙走过来道:“爹,这两位是我在书院结交的同窗好友,这是梁山伯,那边是祝英台。”
叶父忙站起来,道:“唉呀,二位公子初次来到寒舍,让你们看到这般难堪的一幕,老汉真是惭愧,还让两位仗义相助,更是无地自容,无地自容啊!”他那犹如树皮的脸孔,皱得更是厉害,还向面前的两个后生鞠躬。
梁祝二人急忙扶住老人家,英台道:“伯父莫要客气,我们都是平川兄最好的朋友,这点小忙不足挂齿。”山伯接着道:“更何况,平川兄往日在书院里帮我们很多,也教会我们很多事呢。”
叶父感激的连连点头,叶平川这才正了正身子,在两个朋友面前深深行了个礼,道:“方才多亏两位贤弟出手相助,此恩不言谢,他日必会报答。”
“唉呀,都说这是小忙啦,你也太过见外了吧!下次你来我家帮帮我不就行了吗?何须如此见外呢!”山伯轻松的应道。
英台向叶娘走去,搀扶起她来,道:“大姐,往后不用在害怕他们再来闹了,事情已经解决,他们应该不会来了。”
叶娘胆怯的看了一眼院门之外,确定已无他人,便放下心来,向英台礼拜道:“多谢恩公相救。”英台也叠手还礼,回头看向还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王要发。
这个嗜赌成性、卖妻求生、见钱眼开的男人此刻也回过了神。刚才挨了英台的两耳光,现在脸颊还有个重叠在一起的掌印,他捂着一边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扫视到自己的妻子,忙凑了上去,嬉皮笑脸的抓住她的手,道:“娘子,他们没伤着你吧?可是把我担心坏了啊,就是生怕他们真的把你带走了,我可是真不舍……”
叶平川将自己的姐姐拉了过来,把他的手重重的甩开,再封住姐夫的衣领,怒道:“你这个混蛋,你竟然要拿我姐去还债,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想一刀就捅死你!”说着就顺手抄起挂在墙上的镰刀就要向他砍去。
梁祝二人立即上去试图夺下那把镰刀,叶平川的力气也是出奇的大,死不放手。王要发吓得面露土色,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叶娘这时扑到自己丈夫面前,哭泣着说:“平儿,你姐夫也是一时糊涂,你就放过他吧!”
“姐,你还要护着他吗?他这种畜生现在不宰了他,你早晚会被他卖掉的呀!”他愤怒的盯着脚下的王要发,将手掐得死死的。
“平儿,我这是为了你啊,他要是死在你手里,你这辈子就毁了,平儿想想你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可不能为了这种人而白白葬送了你的前程呀!你是爹和我的希望,是叶家的未来呐!”叶娘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叶平川的心,也触动了祝梁二人的心。
叶平川爱怜般的凝视着这个面若姜黄,骨瘦如柴,一身单薄,可怜楚楚的姐姐,再瞅着王要发,咬牙切齿的怒道:“听见了?前一刻她差点被你卖了,可现在她又如此护你,你羞不羞愧?好,这次就放过你,再有下次,我就算是要上刑场成了断头鬼,我也不会放了你。”用力将对方甩得多远。
王要发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掸了掸那件十分破旧的大秋衣,讪讪道:“爹,您老还好吧?都怪我这次走背运,让他们跟踪到家里来了,以后走路时可要小心些了!”
叶父无奈的摇摇头,不再去理这个不成器的女婿,再望向儿子,道:“平儿,请这两位公子进屋坐呀。”
叶平川朝自家堂屋瞅了一眼,心中生起难意来,英台觉察到他这一微小的心理变化,便明白过来,忙道:“伯父,不用了,这天色也晚了,我跟山伯还要赶路。”
“是呀,伯父,这门也认了,改天我们自会专程来拜访您,现下晚辈还要赶路。”说着就与英台一一向他们道别。
叶平川把他们送到村口目送他们远去才回家来,再在家中寻视了一番,此时那不争气的姐夫已不见人影。姐姐扶了父亲进了屋,他正想进屋,扫视到窗台上放着一缗铜子儿,他惊讶的拿起来,见铜子上面串着红色的线绳系着小小的琵琶扣,他知道这是山伯的系法。原来山伯临走时偷偷放下这些钱,留给他们好过年。叶平川不禁心揪紧了一寸,攥紧了这些铜子儿,喃声道:“山伯啊,让我怎能心安?”
梁祝二人同坐马车继续赶路,马车倒是比船跑得快,就这一天的路程就快到了目的地。马车跑到了一个路口便停了下来,山伯撩起门帘往外瞧了一眼,天色已擦了黑,他转身说:“行了,英台,咱就在这里道别吧,四九,把行李卸下车去。”自己也下了车。
英台和滢心也跟着下了车,英台道:“我家一会就到了,走几步的事,还是把这车给你吧,滢心,去把东西收拾下来。”
“不用,我家也不远的,你东西多,车你就用着吧,再说车钱还是你付的。我脚腿好,跑得快,就此告别,再会了。”山伯拍了拍英台的肩,正要背起包袱,英台挡在了他身前。
“你……你就这样走了?你就无话跟我说?”英台一脸不高兴的望着他,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似的。
山伯歪着脑袋盯着她,想了一会,放下肩上的包袱,向她张开双臂,将她一下拥在怀中。英台一时像是被冻起来似的,睁圆了大眼,双手无力的捶在两边,娇小玲珑的脸颊贴在他的耳边,他的气息更近了些。只感到他轻轻的拍打了几下她的后背,听到他轻柔的说道:“过个好年,书院,不见不散。”
滢心忽然出现在他们之间,一把将山伯从英台身上推开,道:“梁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这太不像话了,我……我们家公子岂能随便碰的!”接着扶住自己家已经神志不清的小姐后退了几步。
“喂,你要不要这样金贵你们家公子啊?真是奇怪,我们公子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大惊小怪?”四九很是不满的上前与她理论。
山伯也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听到那两个冤家又在吵闹,便阻止道:“好啦,别吵了,都怪我鲁莽在先,英台……你别介意。”他看着她那发红的双颊,刚才的那种一刹那的触觉让他现在很是茫然,好奇特的感觉啊!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道:“那,我就先用这辆车了,英台保重。”
英台也清醒了过来,马上又恢复了以往神态,向兄长拜了个礼。山伯与四九重回到车内,又撩起帘子看向她们。山伯望着她,动了动嘴角,像是欲言又止。车夫鞭了马儿一下,车子动了起来。英台站在路边与车上的山伯对望着,跑了好远山伯才将脑袋缩回车内。
这时,从路另一边的尽头出现了一匹正在奔跑的马儿正朝英台这边来,英台放眼望去一时看不清骑马的人。等到离近了才认出来,那是云沧海。他也看到了她们,便迅速停了马窜了下来,向英台拱手道:“九姑娘,怎么只有滢心一人送您回来?”
“是我没有通知家里,我是想自己也能回来的。海哥哥这是去哪?”英台见到云沧海也是亲切的,都是一起长大的。
沧海接过滢心手中的行李,道:“六爷让我去钱塘办点事,不过,我得把你们先送回去,九姑娘走路小心,刚刚融雪,路面滑得很。”
“云管事好久不见,越发得俊朗啦!”滢心凑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这个英姿焕发的青年,欠着两脚站在他鼻子下正面仰视着他。
沧海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得笑着,想到了什么,问:“刚才那马车上坐的是何人?是你们认识的吗?”
英台笑而不答,就这样跟着沧海一步一步的向祝家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