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德进京受爵,由礼部主其事。可是,就跟两宫皇太后会见和樱天皇一样,礼部从来没有办过这样的差使。其他的不说,单是安排杜立德在北京的住宿,便一人一张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最简单的法子,是请杜立德住回美利坚的公使馆。但杜立德坚决不干。杜立德并不以美国外交人员自况,他此行所作所为,一切以淡化美利坚公职人员身份、强化大清国一等男爵身份为要——你叫我去住公使馆,我还不如去住客栈呢。
当然不能叫人家真的去挤客栈——那样一来,那间客栈不是变成看猴戏的地方了吗?
真的应该赶紧开办“符合国际标准”的豪华宾馆啊。
礼部有人说,那么就把“杜司令官”安排到“会同四译馆”吧。
“会同四译馆”是礼部下属的一个机构,前明和国初,有过“会同馆”、“四夷馆”、“四译馆”等等名字,主要的差使,是翻译外语和接待外宾。
只是,这个“外”,“外语”也好,“外宾”也罢,指的都是“外藩”,就是越南、朝鲜、缅甸、琉球这一类藩属。虽然日本、波斯这种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外藩”的国家,也胡噜包括在里边,但总的来说,“会同四译馆”只是一个接待藩属使节、而且还是较低级的使节的地方。
这种地方,拿来接待“友邦”的高级将领,似乎不大合适。
再者说了,“会同四译馆”下边。以国别分馆。把“杜司令官”塞到哪个分馆里呢?“暹罗馆”还是“苏禄馆”呢?反正没有“美利坚馆”。
最后。请示过关贝勒之后,礼部决定,满足杜立德的要求,只将其视为“候任”的一等男爵。如此,杜立德之“进京受爵”,就多了一层“等候陛见”的意思,于是,杜司令官和丁提督一起。结伴住进了冰盏胡同的贤良寺。
前文有过介绍,贤良寺原是雍正朝的老怡亲王允祥的别邸,精致清洁,四围幽静;另外,贤良寺靠近紫禁城的东华门,入宫方便,后来便成为专门接待进京觐见的封疆大吏的公馆。
这个地方,关卓凡住过,左宗棠住过,安排杜立德入住此地。算是“礼遇甚隆”,十分之给面子了。
杜立德固然大为满意。丁汝昌也算意外之喜。提督虽然是从一品,但清末的武职不值钱,从一品的提督,要受从二品的巡抚的节制;甚至,被藩、臬压着,也是寻常事。提督入京陛见,身上如果没有其他的兼职,是没有资格入住贤良寺的。这样说起来,丁汝昌倒是沾了杜立德的光。
安顿下来之后,杜立德可没闲在亭台馆榭之中,而是立马就拿着新制的“手本”和“名刺”——同中国官员的一模一样,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圆顶礼帽,由翎顶辉煌的丁提督陪着,施施然出门“拜客”了。
杜立德一共拜会了这么几位中国官员:恭王、关卓凡、朱凤标、文祥、万青藜、曹毓瑛、郭嵩焘。
关卓凡和杜立德算是“战友”,杜立德“进京受爵”之幕前幕后,都由关卓凡一手操纵,杜将军拜访关贝勒,不过走个过场——当然,借见面的机会,叮嘱一番,把“相关工作做得再细一点”,也是必要的。
其他几位拜访的对象的选择,都有讲究。
恭王和关卓凡并为首辅,同时主管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文祥兼着总理各国事务大臣。郭嵩焘是“顾问委员会”的“主任委员”。杜立德虽不肯自居外交使节,但他的事情,在中国毕竟属于“洋务”的范畴,而中国的“洋务”,在中央层面,由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顾问委员会”负责。拜访首辅,是礼貌;拜访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顾问委员会”的主事者,则扣着“洋务”,算是题中应有之义。
曹毓瑛是兵部尚书,杜立德是现役军职,拜访中国的兵部堂官,“单位对口”,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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