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北的脸,“刷”一下,直红到耳根子去了。
他偏转头,老马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赵南北嗫嚅了一下,没说出啥来,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好像有一盆火在烤似的。
“你不用不好意思,”老马悠悠闲闲的说道,“新兵都这个样子,没几个例外的,包括你右边儿那位——是吧,小老头?”
李全浑身一颤,慢慢儿的转过头来,扯了扯嘴角,算是尴尬的笑了一笑。
赵南北看清楚了,“铜盆帽”下,“小老头”面色苍白,满脸的汗水。
若说热,不该是那个脸色;若说冷,不该那么多汗。
果然——嘿,这个“小老头”,怕的比自己还厉害呢!
原来有人还不如自己!赵南北心中,一阵莫名的安慰,于是,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班长,你做新兵的时候,也怕——”
话一出口,自觉不妥,赶紧打住。
老马摇了摇头,“我不怕。”
是啊!赵南北心想,我真是个笨伯!老马若怕死,身上也不能那么多伤啊!而且,人那些伤,还都在身子前边儿!整个背上,都干干净净的!
“你们别误会,”老马继续说道,“我其实还不如你们——我连‘怕’的机会都没有。”
啥意思?
“有一句话,”老马说道,“叫做‘见贼要跑,雇替要早,进营要少’——你们听过没有?”
赵南北还在转着念头,“小老头”隔着他插话了,“那不是……说神机营的吗?”
“对!”老马说道,“但其实,步军统领衙门也是一个德性!大哥、二哥,彼此、彼此!”
步军统领衙门?
呃,城南马队,不就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吗?
老马晓得他们在想什么,“不错——也包括早年的城南马队!”
啊?!
“早年的时候,我们见仗,一样是‘见贼要跑’,并没有你们这样子的‘怕’的机会——所以,还不如你们呢!”
呃!……
老马的声音里,那种悠悠闲闲的味道不见了:
“我们是遇到咱们王爷之后,才脱胎换骨的!原先,我们就是一团泥,遇到咱们王爷之后,才变成一块石头!再往后,石头里炼出了铁;再往后——反复淬火、捶打,铁锻成了钢!”
顿一顿,“现在,你们——你赵南北、你李全——统统在这个‘钢’里头!明白吗?”
老马的道理,说的好像很深刻,仓促之间,赵南北、李全并不是百分之百明白,可是,不由自主的,血都热了,二人齐声答道:
“明白!”
“你们是怕——不过,不是怕死!仅仅是临战前紧张罢了!咱们王爷的兵,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是好钢,哪儿有一个怕死的?——明白吗?”
一股又酸又热的气息冲上了脑门儿,李全苍白的脸也泛红了,二人再次齐声应道:“明白!”
“明白就好!”
顿一顿,那种悠悠闲闲的味道又回到了老马的话里头,同时,微微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哎,我教你们一个乖——真想尿,就尿!直接尿到裤裆里就好!尿过了,整个人就松爽了!”
啊?
“没人能发觉的!——打完了仗,个个都是一身汗、一身泥、一身烟火气……十个有八个还一身血!还有,鼻子早就被硝烟熏的不好使了!还有,到时候,战场上的那个味儿……嘿!哪个能发觉你尿了裤子?”
呃……
赵南北和李全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尴尬的笑了一笑。
他们当然没有真的尿裤子,不过,经过老马这一番“调理”,很神奇的,真就自觉自己——
不、怕、了!
老马也不再说话了。
山腰的雾气,开始慢慢儿的向山顶飘浮,就好像……涨潮似的。
今儿个的雾,大的邪性了!
不过,河面上景物,却略略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朦胧,但法国船的轮廓,隐约可辨了。
轻声的咳嗽,偶尔的低语,衬得整个阵地,异样的宁静。
只是,这种宁静,隐藏着巨大的、令人窒息的不安。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右手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是连里的通信兵,他半猫着腰,一边儿在浅壕里小跑着,一边儿压低了嗓子喝道:
“准备战斗!由排长自主决定开火!准备战斗!由排长自主决定开火!”
气氛立即变得极度紧张起来,由东而西,一大片“哗啦啦”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在拉枪栓。
开火的决定权在连长;而不得命令,不许开火,这是轩军的铁律,违反者,百分之百要绳以重刑,最严重的情形,允许指挥官“阵前执法”。
可是,今天的情形太特殊了——雾太大了!
敌军之进攻,河滩至山腰这一大段的情形,我军都是摸不清的;而敌军进攻之时,左右之间,也很难彼此呼应,加上限于地形,我军的阵地本就是不规则的、锯齿状的,因此,极可能发生一条战线、不同部位、先后接敌的情况,如果拘泥于全连同时开火,说不定就会耽误了大事。
因此,将开火的决定权下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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