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长安、洛阳这两京的武库还是换掉了大半的。李橙向叶畅禀报,洛阳武库之中的铁甲足有六千具,武器可以武装五万人。
“粮食如何?”叶畅又问。
“河南道连续三年天灾,或水或旱,故此存粮不多,京畿道亦是差不多,此前长安从洛阳调走了二十万石存粮,如今存粮,也只有六十万石左右。”说到这里,李橙脸上忧色甚为明显:“民间存粮亦是不多,原本仰赖淮南道调粮,如今淮南兵事起,要先支应程支里的大军,而且叛军阻绝运河,只怕粮食很难运来。”
叶畅眉头顿时紧紧锁在一起。
这是一个大问题,他就是有万般计划,也必须先解决掉粮食问题。
这几年因为推广棉花等经济作物,所以河南道、京畿道的粮食产量骤减,远远不能自给自足,主要靠淮南道运输补给。也正是这个原因,辙轨的作用在缺粮而黄河又可能封冻的冬季就特别明显。但现在乱贼四起,淮南道将成为主战场之下,中原粮食就是一个严重问题。
而且此产连续三年的灾害,又将原本不多的存粮损耗殆尽……六十万石,仅洛阳就有数十万人口,能撑多久?
“辙轨是关键。”沉吟了会儿,叶畅道:“辽东还可以调部分粮来……不过辽东现在也在开战,存粮亦不太多……原本还可以去新罗购些粮,现在也购不成了。也好,也好,我这就给辽东写信过去,让他们改变方略,先败新罗,迫新罗人纳粮”
“这个……天寒地冻,不好办吧?”
“无妨,先从辽东抽调二十万石粮来,加上存粮,撑过今年年底再说……至于郊外饥民,将他们迁往辽东、河北就食。”叶畅目光转了下来:“此事非洛阳一地能办,须得整个河南道动起来才行。”
“来年呢,无论是辽东调粮还是迁民就食,都只能对付一时,真正麻烦的是来年三月,若是战乱到来年三月都不能平定的话,正青黄不接之时……”李橙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发颤。
现在秋收不久,百姓手中多少还有些粮食,故此饥荒不会全面爆发。但是到了来年三月之后,饥荒才会全面爆发,那个时候,就不是几万十几万灾民的事情了,可能是几百万灾民嗷嗷待哺
“还有五个月只要能平了乱贼,迁百姓去江南就食、去蜀地就食、云南就食”
“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叶畅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作声。
这个神情,非常诡异,让李橙呆了一呆:“叶公这是何意?”
“没有什么意思。”叶畅淡淡地道。
李橙心中一凛,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传闻叶畅此次去辽东,与李林甫之女离缘,他如今已经是孤身一人……那李家娘子美若仙子,叶畅却还与之离缘,莫非他有北朝遗风,喜欢的是男人不是女子?
李橙此人,相貌堂堂,乃是一美男子,想到这里,只觉得身体有些发僵,不动声色地离得叶畅远了几步。
他的心思,叶畅没有去理睬。叶畅之所以笑,其实是因为他暗赞了一声自己有先见之明。
他天宝八载开始就谋划的一件大事,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他一直很清楚,人口是华夏最大的优势,在这个还有的是空余空间的时代里,华夏必须爆人口,以人口推动扩张,将一切可以利用的土地都抢先占据。但是限制人口增长的两大因素,一是粮食,二是医疗,医疗他可以通过卫生教育解决一些,粮食则必须引进高产作物。此前他并没有想到可以从美洲获取玉米、土豆,因此把目标投向了安南以南的占婆罗国,从占婆罗国引来了占婆罗稻,并且在云南和岭南大力推广。
云南因为汉人还主要聚居在滇池、洱海两处平原之上,粮食产量有限,交通运输又不是很便利。但是岭南则不同,岭南这些年汉人数量激增,不少平原都被开拓出来,占婆罗稻又极适合此地气候,加之地势偏远,杨国忠的恶政尚未抵达,故此从天宝十二载起,岭南粮食连年丰收,存粮数量并不少。
为防稻贱伤农,这几年辽东海船南下、或者南方海船北上到辽东购货,叶畅都要他们从岭南装运粮食到北方来。三年时间里,足足有八十万石粮便囤在旅顺与东牟。其中东牟码头外的仓库里便存了超过三十万石。这些粮食,是被叶畅作为战略储备粮,等闲不使用,现在看来,可以动用了。
“其实未必无粮。”刘长卿在旁又道。
“粮在何处?”
“据某所知,长安、洛阳除官仓之外,尚有私仓,如今粮价踊贵,乃是私仓囤米所致,要不然刚刚秋收,哪里就至于此?”
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去揭罢了。在这种时候还敢囤米的,背后定然是有权贵。
叶畅此刻也不想纠缠这事情,他又看了看那些懒洋洋的士卒,嘴角噙起丝冷笑:“这些人,也就是在城内……”
他话声尚未落,便见着一骑从城内飞驰而来,那骑士到了他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下:“淮南道紧急军情”
叶畅心中一凛:“说。”
“程大夫与贼战于庐江郡,三股贼众合兵,其势甚大,程大夫向朝廷求援
程千里乃是宿将,在北庭、安西多年,只是到今年初,才升入中枢,为李嗣业所取代——叶畅原是想让南霁云取代他的,但南霁云在安西的时间尚短,这几年又没有什么太大的阵仗,不足以服众,故此南霁云只是当了北庭节度副使。程千里为人持重求稳,他向朝廷求援,想来是所带的几万士兵不堪用。
“贼军有多少?”叶畅皱眉问道。
“三股贼合兵有四十万”
“四十万”旁边的李橙、刘长卿等都是面色惨白,一个个震惊的模样。唯有叶畅,这时还能保持着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