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在草地上奔跑,放风筝,打弹子,游戏,吃零嘴……对面的中年妇人,是他们的母亲——是他们的嫡母。她嫁了一个男人,因着是他的正妻,所以无论他和别的女人生了多少的儿女,都算是她的嫡子——真是可笑。对吧?那么多女人的骨血,居然全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大家玩累了,四面八方地跑到她身边喊她:“母亲……母亲……”
一个个的声音,都是怯怯的,仿佛对她颇为忌惮——拓跋宏本想用敬畏二字——但一转念,认为这是忌惮。
孩子们不懂掩藏心事,敬畏和忌惮是两回事情。
如此多活泼可爱的孩子,作为一个慈母,她本该是多么喜悦亲切啊。可是,此时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任凭孩子们喊她,却只敷衍似的应着。待得孩子们一一请安后跑远,她松一口气,抬起头,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深深的厌恶之情和疲倦之情。
唯有最高的一个孩子,他单独奔过来,手里拿一束鸡蛋大的红花,扫在妇人的脸上,娇嗔而肆无忌惮:“妈妈……妈妈……这花儿可香了……”
他不忌惮她。
这小小孩童不忌惮她。
“孩儿……好孩儿……”“妈妈,这花真漂亮……给您,给您……”这才是母子之间的亲昵, 她伸出手臂拥抱他,憎恶之色完全消失,无比和蔼可亲。拥抱一会儿,才离去。
这是个后母。她对自己的儿子亲热,对别的孩子冷若冰霜,不算个好女人。
旁观的拓跋宏想。
一个凶残恶毒,冷漠无情的后母。传说中的后母都是这样。
拓跋宏看这人身影熟悉,但奇怪的是,他连她的眼神都看清楚,却看不见她的面容。他走过去,问她:“你为何对这些可爱孩童露出厌憎之情?他们都是你的儿女,你何故如此厚此薄彼?你只善待那个小孩儿,其他的人呢?你凭什么这么对待他们?”
妇人瞪他,语气憎恶。
“他们不是我的儿女,不由我身上生下来,只是先夫的风流孽债而已。若不是先夫千叮铃万嘱咐,我早就一走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