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是乱成一锅粥。
一群人围在床边,一个劲儿地安抚着,不知道属于谁的手都交叉成一团,试图向床上的人靠近。
然而正中心,一个小小的人不断嘶哑着嗓子躲避着,紧紧贴在栏杆上,不愿意任何人触碰。
扔下包,我赶忙冲过去,“小宝!”
惊恐的双眼动了动,蒋若星一眼看到我,肿得如同核桃的两只眼睛瞬间掉下眼泪来。那种委屈和无助,瞬间让我心里一揪。
一把抱住他,我低头查看着伤势——他脸上有好几处擦伤,手臂扭曲成了一个不自然的角度。
脑袋里还没有消除的刺痛让我变得很暴躁,猩红双眼,四处大喊,“医生呢,都跑到哪儿去了!”
“医生,医生快来!”保姆不知道从哪里挤出来,连忙和我解释,“我们一早就喊医生来了,可是小少爷不许人家碰他,只有等您过来!”
一只小手抓紧了我的发尾,慢慢的,小声地呜咽声传了出来。
蒋若星连抽泣都很小声,他不懂描述当时的害怕,只是不断说,“好高……好痛……”
搂紧了瘦小的身子,我将他的小脑袋按在怀里,不断安抚着,“没事的,我来了,没事的……”
握住伤臂,医生捏了几下,很快下了结论,“小臂骨折,必须马上送去固定。而且需要全身检查,孩子身体软,从高处摔落很容易会导致内伤。”
“好,拜托你了大夫!”
一路送到了检查室,我被拦在门口,与那双眼巴巴望着我的眼睛切断了视线。
坐在走廊里,我整个人背后一阵发冷,颤抖的手久久平静不下来。
“小太太……”内疚的保姆站在我面前,不敢看我。
吐出一口浊气,我勉强让自己不那么动怒,“走之前,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不要让他们靠近若星的房间一步,结果呢,你为什么要把门打开。”
“我,我也没想到……她毕竟是小少爷的妈妈,她说要见儿子,我拦也拦不住啊。”她嘀咕了一句,“这搁在谁身上,也都拦不住啊。”
闭了闭眼睛,苦涩的感觉溢出了我的嘴角。是啊,一个是亲妈,一个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我拿她有什么办法?
支走了保姆,我在走廊里坐了一会儿,拨通了嘉仇的电话。
那边,男人沙哑的声音睡意正浓,似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扇子,你找我。”
“……嗯,你还在睡觉?”
“没有,前几天看货熬了一阵子夜,刚刚眯了一会儿。”
陡然间,我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我们都为了那些可悲可恨的事情,消磨着心血和时间,到头来,连保护最亲近的人都没有机会。
嗓子里发紧,我对他说,“你知不知道小宝出事了?”
那边明显紧张了一下,俄而,竟然说了一句,“我现在有点忙,如果没什么大事,你处理一下就好。”
“你说什么?”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遍,我甚至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嘉仇,你是他爸爸,他在裘灵月手上这么多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吧?可你呢,你就没有想过要好好管管他!”
这里面,一半是说他,一半却是在责备自己。
我来得太晚,甚至掉以轻心地和孟若棠去厮混,我一样该死!
沉默了良久,他的话语轻而又轻,“扇子,我管不了了。”
看着挂断的电话,我紧紧捏住机身,指甲用力到森白。
抱着熟睡的蒋若星,我走出了医院的大厅,孟若棠正等在路口,见到我们出来,顿时一下子站直身子。
看着小家伙绑起石膏的手臂,他瞬间变得阴沉,灼灼地一一看过那些伤口。
我压低了声音,不想吵醒怀里的人,“开门。”
坐在后座里,我直直地看着前面闪烁的灯光,光影在我脸上不断变换,或明或暗地不断后退。
管不了?
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管得了!
将车子停在了蒋家附近,我将蒋若星放到了孟若棠怀里。他明显僵硬了起来,直直地挺着腰背,手上的力气却很轻,生怕弄坏了瓷娃娃一样。
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我对男人说,“我半个小时就回来。”
下一秒,深紫色的天空落下了一道响雷,我推开了蒋家的大门,明亮的闪电将我的背影照得雪亮。
低头一瞥,望见了鞋柜旁边的一根木鞋拔,我一把握了起来。
底部拖在地上,嘶嘶的拖拉声音连续响起,我仰头一步步走上了楼梯,朝着裘灵月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