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的表情自然没有被他漏过,他低头看我,“你不高兴?”
心思骤然戳破,我在业障缠心之后猛然清醒——为什么,我为什么会第一反应是这个念头?
明明,我应该比谁都高兴,有了孩子,自由已经是唾手可得了啊。
强行按捺下心里的刺痛,我故意平静地说,“没有,我……挺高兴的。”
深深地看着我,孟若棠没有说话。我们面对面站着,在一蓬昏黄灯光下相顾无言。
在这黑夜里,我们藏起了自己真实的情绪,却又洞悉了另外一些什么。
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造成什么变化,更准确地说,我们都在刻意忽视它的存在。
有时候,我不自觉会摸上平坦的小腹,怀疑这平平的地方,真的有一个生命存在吗。它是何时落下,又如何借着我的精血生长?
它没有让我惊喜,只让我充斥着各种恐怖怪异的念头,越想越惶惶不安。伴随着的,就是日复一日地消瘦,脸上的光彩都黯淡了下去,仿佛精气在源源不绝被吸走。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我摸着自己凹陷下去的双颊,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不觉间,颧骨变得异常凸起,眼眶发黑,脸色蜡黄,原本光滑的皮肤上还冒出了许多斑斑点点。
视线落在小腹上,那里多出了一条深色的线条,将我的身体一劈两半,蔓延入了深处。隐约间,我甚至看到它在凸起,在翻搅,张牙舞爪地想要破体而出。
用力扣在肚脐下方,我心跳得飞快。
——如果没有它这个怪物,那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一下子钻进了我的脑袋里,竟然蛊惑了我的心神,不自觉魔障起来——是啊,只要没有了它,那这些烦恼都不存在了。
凉水哗啦啦地冲刷在浴缸的缸壁上,打着圈地往中心聚拢,没有一丝热气的水面越升越高,很快就没过了我的脚踝。
再高一点,再凉一点,趁着它还没有成型,还没有苏醒,我还有机会!
慢慢的,水面升到了我的小腿上,寒冷的冰水冻得我下半截身体开始发青。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期待,我的牙齿不自觉开始上下打颤,咯吱咯吱作响。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猛然响起,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哗啦!
踉跄地后退一步,大片的水花失去平静,顿时争先恐后地溅出了浴缸。我慌张地扶住墙壁,迈着湿漉漉的双脚,逃也似地离开了浴室。
客厅里,电话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我哆嗦着身体,走过去将它拿起。
“喂……”
我的声音有点发颤,但是对面的人却没有注意到,只是着急地问,“扇子,你怀孕了?”
一瞬间,我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飞出来,徒然张着嘴巴,却只能发不出音节来。
“苏扇,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现在会怀孕了!”她的语气很急促,甚至有点苛责,“你简直太不负责了!”
粗粝地喘着气,我不想和她继续说下去,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场混乱。
然而,宋佳雅又扔出了一句话来,“你要和孟若棠结婚吗?”
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五内中燃烧的烈火,我整个慢慢冷却下来,万籁寂静,就连身上滴下的水珠声都能清晰听见。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如果不结婚,那你要孩子做什么!”
至此,我的天灵一窍终于被敲通,刹那间解开了所有的死结。
因为不能结婚,因为不能光明正大地留在孟若棠身边,所以这个孩子,已然成为我和他这辈子最后的一点牵绊。
带着一身的寒气,我缩在被子里,慢慢将自己拢成一个蚕蛹,不留一点缝隙。
在这近乎窒息的空间下,我终于不得不剖开自己的心,将它放到检验台上,残忍且毫无温度地解剖它。
它还是活着的,在被挖出一个又深又锐的伤口之后,竟然还残留下了生命,还足以为其他人而跳动。
这种自私而卑劣的想法,令我羞愤,令我惶恐,却又不得不臣服。
也许是这团血肉已经模糊有了灵性,知道我想抛弃他,也生出了自己的报复心来。过了三个月份,我开始有了剧烈的孕吐反应,只要坐下超过两个小时,就会腹痛心慌,有一次差点在事务所里昏了过去。
无法,孟若棠强制停下了我手头上的工作,将我拘在家里,特殊时期度过之前都不许多出门。
过了几天这种圈养的生活,我便有点忍不下去,又不愿意让孟若棠担心,只得硬生生憋在心里。
每当到了下午六点之后,我就会站在大厅里,来来回回不停地徘徊,耳朵就像是插了天线一样,只要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就会猜测是不是孟若棠回来了。
只有他下班回来的那段时间,我才是不寂寞的,就算不说话,有个人的呼吸陪着,我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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