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她变得越来越年轻,一头银丝换了乌发,面上的皱纹慢慢消失,那双眼睛重新变得明亮,她终于回到二八年华。
而他,也从床上坐起身,如她一般,时光在身上逆流。
曾经的那些过往,真的像梦一样,下人仆从消失了,白府的大宅消失了,乖巧听话的儿女消失了,长安城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眨眼睛就覆盖了整座都城,极目所望,皆是无边无际的雪域。
“先生!”安岚含泪看着他,无需他解释,她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手里捧着的,是他送她的那个狐狸香炉。
他看了一眼,目光柔柔,有些感叹:“前路的障碍,我已经为你扫清,我……”
天空忽然一片猩红,云层滚动,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景炎一声暗叹,终于,他再坚持不住了。
刚刚那个香境,如果安岚满足于此,她的香境世界变会被他渡过去的涅槃焚毁,而他的香境内,则会永远留下她的身影。
但她选择了觉醒,他亦觉得欣慰,他选中的女孩,既有一双清亮的眼睛,也有一颗坚强又执着的心。
安岚朝他跑过去,却不知为何,无法靠近他,只能停在离他一尺之地。她震惊地看着他沐浴在火海里,她不敢相信地跪了下去,泪流满面:“我醒过来,不是为了这个……”
“傻丫头,这件事,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景炎看着她,火舌在他身上蔓延,但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身上也没有哪处是被烧焦,只是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然而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清润,带着几分眷恋,“虽说百里翎死了,谢云也废了,但留给你的这条路也一样不好走。柳璇玑即便不会与你为难,但在利益面前,她背后的王府也不会轻易罢休。还有方家和谢家,毕竟是扎根京城的大族,你要小心应对,净尘会帮你。”
安岚眼泪早已模糊双目,泣不成声:“不应该是这样……”
“这次的香境对你的耗损不小,你应当会睡上几天,待你醒来后,我已经不在。你无需找我,对外只需说我外出云游去了,当年白广寒接任大香师之位时,白夜一样是如此安排,唯如此,那些心怀不轨之辈才不敢轻举妄动。”
安岚拼命摇头,想要站起身,只是膝盖被雪冻得僵硬,一时间竟无法用上力。
她在雪地里挣扎的时候,他却突然靠近,她还不及抬起脸,他就已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留下最后一声低叹:“对不起,我爱你。”
对不起,留下你。
对不起,我走了。
对不起……
有那么多话还来不及说,有那么多事还放心不下。
情缘太短,思念太长,此一转身,便是天上人间。
安岚怔住。看着他一点一点消失,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破碎。
香境里的那一生一世是假的,却又何尝不是真的!
整个世界都在燃烧,这篇雪域似乎完全变成了炼狱,但是那无处不在的火舌却伤不到她分毫,只是让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不停的燃烧。不停的摧毁一切。
她不知道这场如似来自地狱的熊熊大火。究竟烧了多长时间,待她的眼泪流干时,那些火舌才逐渐熄灭。雪域消失,繁华的长安城再次路出真容,那人却已不在,只留下余音。似真似幻。
用我此身,换你夙愿成真。
最爱的人。其路漫漫,珍之重之。
……
待她醒过来,已经是七天后了。
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从窗棂外透进来的晨光。照在轻烟袅袅的莲花香炉上,照出满室的温香,照出满室的清寒。
她从床上慢慢坐起身。等着那个清华无双的身影,但她知道。再也等不到了。
只短短几天,却已宛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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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安岚成为天枢殿的新任大香师,白广寒卸任出海云游。
这是天枢殿放出去的声音,也是景炎早就安排好的。
谢云已废,方文建,百里翎,崔文君相继陨落,表面看这是给了安岚喘息和成长的机会,但其实长香殿的格局也会因此出现不可预知的变动。
净尘如约将景炎留给她的那些人带了回来,七大香殿,一下子少了四位大香师,还有一位,也只是留着一口气罢了,再不可能出面主事,于是由此引发的事情,多得让人没有头绪。
而安岚即便有净尘帮忙,但身为新任大香师,为了天枢殿,许多事情还是得她自己来拿主意和做决定。
然而她似乎很难去适应这个身份,她无法接受那个人真的已经不在了,真的已经死了。她自醒来后,就再见不到他,甚至连尸体都没能看见,任由她想尽办法,都没能从谁口中问出关于他的事,就好似,他真的消失了,如同当年的白夜。
安丘留了下来,将天枢殿一件又一件事情整理出来,摆在安岚面前,逼着她去面对,强迫她忙起来,不让她有时间去情伤。
兴许时间真的是最好的疗伤药,一年后,她果真不再提起那个人。
两年后,天枢殿下的十三个香院全部恢复正常,人事逐步稳定。
三年后,天枢殿设香宴,带有她大香师印的请柬,皆成长安贵人相争收藏之物。
四年后,景公过世,景炎公子因出海经商不得回,她代为守灵七夜。
景公弥留之际,找了位侄孙过来给她认,请她照看,暗示这少年便是景府新的接班人。她看着那少年,沉默片刻,点头应下。
景公过世一年后,安丘来与她辞别,因有些突然,安岚不禁怔了一下,片刻后才问:“是有什么事要出去办吗?”
安丘摇头:“你已经坐稳这个位置,我也该离开了。”
安岚沉默了一会,又道:“天枢殿还是需要你……”
“当初会留下,是答应阿君要照顾你。”安丘轻轻摇头,这些年,他眼角又添了几条笑纹,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儒雅,“如今你已经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也该出去走走了。”
还会回来吗?
她想问,但最终都没有问出这句话。
只是在他离开时,她在他身后跪下,轻轻磕了一个头。
金雀从净尘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赶紧跑过来找安岚,正好看到安岚跪下磕头的那一幕。金雀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待安岚站起身后,她才走过去,默默站在她身边,一会后,张开双手抱住她,含着鼻音道:“你还有我!”
安岚轻轻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仅在唇边停留了一瞬,便消失了。
“你怎么过来了?”安岚在金雀肩上轻轻拍了拍,“今日不能陪你多聊,我一会得出去。”
这么多年,似乎就金雀能待她始终如一。
“啊,去哪?”金雀说着就放开她,眼泪也收住了,“有宴席吗?”
安岚摇头,淡淡道:“后天是景公的忌日,只是我明后天都有事,便今日去祭拜一下。”
“现在就去?”
“嗯。”
金雀回到净尘那里时,眼圈还有些红,净尘遂问她怎么了,她不由又掉了几滴泪,嗷嗷哭着道:“安岚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净尘有些懵了:“像谁?”
金雀抹着泪,有些咬牙切齿地道:“白广寒!”
这些年,安岚不再提起他,但每当看到安岚独处的时候,金雀总觉得,她从安岚身上看到白广寒的影子,那么的冰冷,孤高,入骨的寂寞。
……
烧了纸,上了香,在景公墓前站了一会后,她便转身离开,她的马车停在路边。
这条路很冷清,不过将上马车时,却看到一辆青蓬马车从前面驶来,她只当是景府哪位亲戚也提前过来祭拜,并未留意。只是当她的马车走到路口,将转弯时,她忽然掀开车帘往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刚刚那辆马车停下,有人从车厢内下来,只是因为有树木遮挡,她只看到那人的下半身,是青白色的袍子。很快,马车就转过弯,她慢慢放下车帘,闭上眼睛,却不知为何,刚刚那一幕,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于是马车将回到大雁山时,她忽然让马车停下,命跟她出来的殿侍回去看看,那辆马车里的人是谁。
等了一个多时辰,那名殿侍终于回来了。
“属下过去是,那人已经离开了。”
“看到香烛纸钱了吗,是去祭拜谁的?”
“是祭拜景公。”
安岚心里莫名一跳,那殿侍接着道:“属下顺着那一路问了好些人,打听到那辆车的主人似乎是行商的,在长安城内开了一家香铺。”
“可知地址?”
殿侍点头。
安岚即命马车掉头,赶到长安城的时候,已是下午,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马车来到那家香铺时,香铺里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安岚下了马车,走进铺子,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这么做什么。
在铺子里环顾了一圈后,看到铺子里还有个小门,好像往里就是个院子。那门是开着的,门上挂了半截豆绿色的竹叶纹帘子。
她便朝那走去,只是刚刚走到门前,就看到有一人也从门后走过来,她顿住,眼睑微垂,便看到门槛那边,帘子下面,他青白色的袍摆。
果真是马车里的那个人,她抬起眼,他亦撩开帘子,午后的阳光从院子那头照了过来,他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中,看着她,眉眼含笑:“姑娘是来找人,还是来买香?”
很多故事,仿佛就是这样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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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番外———————
故事到这,正文算是完结了。后面会有一些番外,番外有关于主角的,也有关于配角的,都放在实体书里,网络上应该就不放出来了。这本书的人气不高,番外只放实体书的决定,是希望能对销量有点帮助,希望大家能理解。没有能力购买实体书,但是又很想看的亲,到时可以去书店翻翻,或是去本地图书馆借阅。有能力购买的,真心希望乃们能多多支持,这毕竟也关系到我的下本书有没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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