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跨下马,拍了拍雪骊的马背,道:“我休息一会儿,待热度退些,我再去给雪骊刷刷马背。”
雪骊似是能听懂筱雨的话,筱雨话音刚落,它便打了个响鼻,惹得筱雨哈哈一笑。
又是五日过去,筱雨查过了墨港和止柔等人身上的疮处,发现的确有在往好的方向长的趋势。尤其是那种毒疮小,生得浅的,已经长出了新肉,按压下去也不再疼痛难忍了。
筱雨将此事告知了闾大夫,闾大夫和筱雨商量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慎重地决定,对士兵用药。
闾大夫让筱雨给这种药膏起个名字,便于称呼,筱雨想了想,道:“就叫杨梅膏吧。”
名字听着好听,更似是一种吃食。然而闻起来刺鼻,用起来刺痛,断不是众人眼中的良药。
所以能用上杨梅膏的也不是全部身上长有毒疮的士兵,率先能用上杨梅膏的是毒疮生长最为严重的一批人。
在敷药的过程当中,不乏有人因清毒疼痛太过剧烈而惨叫不已,甚至当场昏迷的士兵。这样的场景落在其他士兵眼中,自然是非常人的。
闾大夫皱眉抿唇,直接将这些声音忽视掉了。
因军医署中人手不足,筱雨便也加入到了为士兵们敷药的行列当中来。
在碰到第十二个昏迷的例子,听到第二十一声惨叫后,筱雨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她丢下木刮,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你们都是铁血铮铮的男人,上过战场杀过敌人,却连这点儿疼痛都经受不住,甚至远远不如军妓营中那三十七名你们或许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女人!”
筱雨这番话顿时让周围的士兵都睁大了双目,紧紧地盯住了她。
“她们三十七个人,个个都同你们这般,清过毒,敷过药,可没一个人喊痛,没人哭爹叫娘,更没人如你们这样因忍受不住疼痛甚至还晕厥过去。”筱雨扬声道:“谁要是再喊痛,再嗷嗷直叫,那便不用再敷药了!阴舌壳虫是同你们并肩作战的兄弟花费了时间和精力去捉来的,杨梅膏是整个军医署连带着军妓营中的其他女子日夜不停地熬制出来的,一贴药膏何其珍贵,我不会让它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整个营中,筱雨的声音所能及的地方,一片鸦雀无声。
闾大夫怔然片刻,小声唤筱雨道:“这般说……有些过了。他们又不是铁人,当然也能感知疼痛……”
筱雨道:“止柔墨港她们更是柔弱女子,她们也能感知疼痛。她们忍得,这些男人反倒忍不得了?”
筱雨话说完,便直视着这会儿正坐在她跟前的一名士兵,肃声问道:“你要不要敷药?”
士兵呆愣片刻,方才赶紧点头。
筱雨冷声道:“要敷药,给你清毒上药的时候你就咬牙忍着。便是忍昏厥过去了,也不要乱叫乱动。”
士兵继续点头。
待这名士兵满头大汗地捂着包扎好的患处离开,静默的营地上方才有了些微的声响。
之后,所有接受敷药的人再也没有发出鬼哭狼嚎的叫疼声,即便的确疼得蚀骨钻心,也全都咬牙忍着,不愿意在筱雨面前露怯,更不愿意输给军妓营中那三十七名女子。
诡异的寂静,但更有了有种肃穆的氛围。
卫国兵,在悄然地从每个人内心里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