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景安帝做皇帝这些年, 心计自然不少。
但, 景安帝委实是信了,虽则秦凤仪是方阁老的高徒, 景川侯的女婿, 但, 这二人实在是没教过秦凤仪官场上的规矩啊。
一个是京城正四品国子监祭酒, 一个是正三品南夷巡抚。
官阶自然是巡抚要高,但,南夷州什么地方啊,不说鸟不拉屎,只看看那些来朝的土人族长是个什么样, 就知道南夷州的是个什么境况了。
景安帝身为一国之主,万人之上, 朝廷至尊, 自然不会嫌弃南夷州鸟不拉屎,但南夷州的确不是什么丰腴的地方,与章颜先时所在扬州更是天上地下。
举朝上下,能说出南夷巡抚比京城国子监祭酒要好的, 估计只有秦凤仪这一个人了。
而且, 秦凤仪这认真模样, 他是真心认为, 到南夷州做巡抚比在京城做祭酒要好啊。
景安帝是实权帝王,其实,章颜在外为官, 他心中都有数。如章颜这样的官宦人家的嫡系子弟,而且,这样的年轻出息,一般都是外放个几年,攒些资历就转为京城任职,向六部努力。如章颜的年纪,便是景安帝看他,都觉着,他有内阁之才。
景安帝自然是喜欢章颜的,不然,当初也不能让他知扬州。
就是国子监祭酒一职,倘不是秦凤仪突发“高论”,景安帝都认为,调章颜回国子监任祭酒是不错的决定。
结果,秦凤仪这一番“高论”,竟然让景安帝都有些犹豫了。
景安帝道,“南夷州苦啊。”
秦凤仪道,“要是陛下让我去,我一点儿不嫌苦。”
景安帝笑,“你歇歇吧你,没学会走,就要跑了。”
秦凤仪是真的很想去南夷州任个知县啊啥的,他听罗朋说的,南夷州风景特别好,物产也丰富,就是那里许多山都是土人的地盘,而土人文化落后,多是以物易物过活,虽则守着宝山,过的却是穷苦日子。
秦凤仪就喜欢这样的地方,而且,秦凤仪对于做官还颇有一番高论,他与景安帝道,“陛下,等以后我能外放了,哪里的差使不好办,你就把我往哪里派。我就爱办不好办的差使,那些温温吞吞的事,没意思。”
景安帝就爱这样的臣子啊,看小探花愈发顺眼,笑道,“行,朕记得了。”
秦凤仪简直是极力推荐章颜章大人任南夷巡抚,看他那认真模样,景安帝忍笑,“朕想一想再说吧。”
秦凤仪还颇有些小机伶,他还与景安帝道,“陛下不是说,今年土人要过来为太后娘娘贺千秋么。介时他们来了,我带着章大人见一见几位族长。南安州要是治理好了,不但于朝廷有益,就是于这些土人,亦是有益的啊。”
这话,景安帝是赞同的。
秦凤仪自觉做了件大好事,他是个存不住事的,原就想告诉章大人一声,好让他多在陛下跟前表现一二,这样就可以不用做国子监祭酒,改做南夷巡抚了啊。
好在,秦凤仪这运道十分不错,在与章大人表功前,他在被窝里先把这事同媳妇念叨了一回。李镜险没叫丈夫这事给噎死,好半天才喘了口气,低声说他,“你怎地这样大胆。不论国子监祭酒,还是南夷巡抚,皆是朝中要职。你给陛下服侍笔墨原是好事,可在这样的大事上发表意见,就太冒失,太得罪人了。”
“哪里有得罪人啊?”秦凤仪半点儿没觉着自己有得罪人。
李镜顺了口气,方与丈夫道,“章大人出身尚书府,今次两任扬州知府还朝,必然是要争国子监祭酒之位的。而且,他的出身、才学、政绩、官位,都配得上祭酒之位。你为何要跟陛下说,让章大人任南夷巡抚?”
“南夷巡抚怎么了,巡抚可是正三品高官。而且,南夷巡抚可比什么祭酒有意思,祭酒就是跟书呆子们打交道。巡抚可是管着很大地盘儿的,我还想去做南夷巡抚呢,可惜我现在官儿太小,做不来。我跟陛下说了,等散馆之后,谋个南夷州的知县啥的做做。”
李镜气的都不生气了,李镜问,“陛下应你没?”
秦凤仪十分失望,咬了媳妇颈间一口,咬的李镜一阵酥痒,笑道,“你给我老实些。”一看就知陛下没允的。
李镜按住他的大头,道,“你自家脑子跟常人不同也便罢了,莫去多嘴别人家的事。章大人争祭酒之位,必是想以后往六部走,要入阁的。”
“入阁急什么啊,我老了也想入阁,可现在不是还年轻着嘛。我与你说,南夷州的事不好做,所以我才同陛下举荐了章大人,他可是个有能为的。”秦凤仪道。
李镜再三叮嘱丈夫,“你这事莫出去说,要章家知道,我看你跟章大人的交情就完了!”
“章大人才不会这样哪,他很好的。”秦凤仪觉着自己颇是了解章大人。
章大人章颜现在正与父亲商量谋缺之事,章尚书道,“大殿下也说你回来的巧,正赶上祭酒之位出缺。”
章颜倒无所谓,他连任两任扬州知府,在扬州任上考评皆是上等,不论是回朝任官,还是继续外任,都少不了一个好位子的。
只是,章颜不是很喜欢大皇子,章颜道,“父亲虽做过大殿下的经学先生,毕竟君臣有别,儿子谋缺之事,还是不要与大皇子说太多。不然,落在小人眼里,反是令人多想。”
章尚书道,“你这话是。只是,大皇子问了,也不好不说的。”
章颜心下明白,父亲既做过大皇子的先生,那么,自家便与大皇子有天然的政治上的利益关系。章颜倒是与父亲打听了一回秦凤仪遇刺之事,章颜道,“恭侯府在帝都一向没什么实权,倒是他家长子,既是连大驸马之位都守不住,也不似什么有本事的人。焉何就能使唤得动那些个江湖中人,谋害凤仪。这事,儿子一直觉着有些可疑。”
因是父子俩私下聊天,章尚书便将内情与儿子说了,“也不只是柳大郎一人手段,秦探花是个张扬人,你在外不晓得,这位探花,颇有手段,陛下爱他爱得跟什么似的。时不时的便要留饭说话的,我们这些老臣自是没什么,可当初,他本不是殿试前十,陛下因喜他俊俏,破例点他为探花,你知道,这就挡了多少人的道?不说别个,传胪心里就不能服。要是别人,这样得了探花位,必要收敛行事,他不一样,他简直高调的不得了。你是不晓得,自从秦探花入了翰林院,翰林外头时有女娘车马等侯。也就是他娶了景川侯府的大姑娘,还是方阁老的关门弟子,不然,早不知多少人动手了。”
“凤仪虽则有些跳脱,为人并不讨厌啊。”
章尚书摇头道,“他那为人,哪里是正常的。不管探花怎么来的吧,反正也是金榜进士,正经清流出身,你不晓得,他那举止,与佞幸没什么两样。陛下寻他下棋,他就拉着陛下关扑。就大公主之事,还当朝大哭,哗众取宠,不成个体统。礼部卢尚书,都察院耿御史,都不大喜他。咱们做清流的,谁与宗室走得近啊,就他,见着愉亲王直接叫爷爷的,与寿王也说得上话。”
章颜笑,“这不为奇,爹你没在扬州呆过,凤仪出身商家,天性就会攀关系,也不似寻常读书人好脸面。你知道他是如何拜得方阁老为师不?”
章尚书于此事当真有些好奇,道,“这说来真真是千古奇事,就是我们平日里说起来,也不晓得老阁老如何到老收了这么个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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