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否认,无异于等同默认她的说法,这令阿权也如阿龙一样睁圆了眼,年长的他目光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恐惧之色。
因为急需一笔钱救命,所以当某夜在某条黑暗的后巷里被这个大叔拦下,要他们帮忙把某个女人绑来教训一下时,不用几分钟他和阿龙就已被说服,从五万加到十万的丰厚报酬冲昏了他的头脑,来不及细想既然这个大叔有钱为什么不去找道上的人,在对方承诺不会伤人后他当场答应下来。
但,一亿……这个看上去气质十分贵雅还给人一点熟悉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的美女子,一张口就答应给他们一亿!这样的天文数字只暗示着一件事,他们——很可能绑了这辈子都得罪不起的人。
他紧紧拽起阿龙的手,“我们走,快走!”
“阿权,怎么了?阿权?”阿龙脚步趔趄地跟在他身后。
温暖紧张得想从椅子上站起,“别走!我说真的!”
忘记了足踝正被绑着,她才站起已倒跌在地,微声呼痛,墙上时钟已指向十点一刻,挪移中挣扎着想起身却始终只是徒劳,她急红了眼眶,“求求你们,别走……”
薄薄短发下梨花带雨的柔弱神情和无助婉音,似极了迷途中的孩子,令回头看她的阿龙只觉心口一酸,他摔开阿权的手走回来扶起她,对大叔道,“我们把钱还给你,你放了她吧。”
“谢谢你。”温暖咬唇缓和一下情绪,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再也顾不得揭穿绑匪身份是个大忌,她急促道,“杨文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绑我,但请听我说,不管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办得到。”
被识破身份的杨文中索性摘下面具,紧盯着她,“朱临路在哪里?”
温暖一怔,为什么他要找朱临路?临路做过什么让他——我养了杨文中那么久无非就是为了今天——朱临路曾经说过的话从她脑中一晃而过,她终于恍然明白,显然当初是他指使下属把杨文中受贿的记录泄露出去,才致使代中和大华的合作搁浅,同时也导致了杨文中身败名裂。
“临路去了澳门,不过你找他也没有用,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什么?!”
“我们在拉斯维加斯结婚的当天就已经离婚。”
“你想耍我?!”他倏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
阿权飞快地将吓了一大跳的阿龙拉到自己身后,谨慎地看着杨文中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温暖的太阳穴。
杨文中阴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把你绑来这里?他会和你离婚?!他要是和你离婚还会叫人天天暗中保护你?他要是和你离婚会对外面放话谁也不能动你?”
鬓边传来的戳痛令温暖蹙了蹙眉,她沉声道:“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没有耍你,你现在找临路真的没用,他人不在本地,我还不一定能联络得到他,反而有另外一个人,他可以把一切还给你,让你恢复名誉,让你拥有公司或者大把的钱,不管你想要什么,相信我,他一定会满足你。”
杨文中冷笑,“你说的是人还是神仙?我坦白告诉你,今天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占南弦。”她鼓起勇气看向杨文中,“只要你拿我的手机给占南弦打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在你手里,相信我,就算你要神仙他也会弄来给你。”
“占——占南弦?”阿龙从阿权身后探出头来,惊得结舌,“那个——今天要结婚的占南弦?”
“阿龙,请帮忙打开电视,今天有他的婚礼直播。”温暖紧紧地看着满眼惊疑的杨文中,“你比我更清楚他的能力,不是吗?要影响司法界虽然没法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么容易,但我相信他不难做到让检控方出来辟谣,说明对你的一切指控都是误会。”
枪口终于从她的太阳穴上撤离,精狡如杨文中也无法否认自己确然被她说得一丝心动,如果本城有人能够如她所说,帮他洗脱罪名、恢复身份、还回财富,的确占南弦是其中一个,他完全可以做得到她上述所言。
相对于逃亡一生或在监狱里蹲完下半辈子,这个前景对他更具吸引力。
阿龙忽然道:“啊,我想起来了!阿权,难怪我会觉得她面熟,她是温暖!那个和占南弦闹出大绯闻的温暖!”
即使生性多疑的杨文中,也禁不住心头又动了动,这两个人的绯闻当初闹得人尽皆知,再看她神色如此笃定,似乎那些报道不是空穴来风?占南弦真的有可能会为她做些什么?虽然他今天要娶薄一心,但哪个男人在外头没有一两处藏娇的金屋?
但他仍有最后一丝迟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要那么急切地让他联络占南弦?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招?
温暖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说话,双眸直直盯着电视屏幕,大教堂里已经坐满了来宾,不是商贵就是权要,不是名流就是明星,几乎每张脸孔都可以被电视机前的观众叫出名字,身穿严整黑袍的神父也已肃立在旁,安静地等候着仪式的开始。
一身幽雅的白色礼服将随意站在礼案前的占南弦衬得神清气爽、脱俗飘逸,俊美唇边如常地弯着淡然浅笑。
作为伴郎的管惕站在他身后。
十时半,婚礼进行曲准时响起,大门被拉开,竟然是潘维宁挽着薄一心的手走进教堂。
阿龙看傻了眼,扯着阿权的手臂叫道:“你看薄一心!她身上穿的那套就是报纸上说价值三百万美金的婚纱!”
温暖一颗已悬至喉咙的心在见到占南弦眼中闪起的柔和星芒时直线沉入万丈深谷,她倏然回头,神色急切而绝望,对杨文中道:“我不是想帮你,而是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也不想见到他娶薄一心!”
当欢快的交响乐声停下,教堂里薄一心已经走到了占南弦面前。
即使华贵的婚纱也掩盖不住她微微外凸的腹部,相对于她脸上绝世无双的愉悦欢颜,站在她面前的占南弦以及搀扶着她手的潘维宁,两个人的表情虽然同样带笑,但细看之下始终有点稍欠喜色。
似乎都有着几不可察的心事。
两个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潘维宁抿了抿唇,把薄一心的手交给占南弦。
薄一心侧头看向潘维宁,笑容绝艳,“谢谢。”
脸微微一白,潘维宁一声不发,默然退下。
占南弦牵着薄一心的手面向神父,管惕忽然斜退半步,避开众人的视线从裤子口袋里悄悄拿出震动着的占南弦的手机,一看屏幕上闪着温暖的号码,他迟疑地看向占南弦。
眼角余光收进他的神色,背对着所有人的占南弦面上微笑已全然褪下,变得有些说不出的森冷,淡无表情地勾了勾唇,他对神父道:“请开始。”
神父依言打开圣经,开始诵念祷告。
管惕暗暗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去,改为取出装着戒指的绒面小盒,无人接听的手机在裤袋里震过最后一下后中断,但只隔了一秒又剧震起来,他为难地再度窥向占南弦。
薄一心轻轻瞄了两个人一眼,脸上微笑不知何时已变得有点僵然。
占南弦轻抿的薄唇边沿渗出了一股彻骨怒意,他压低寒凉嗓音,“如果她想说恭喜,替我谢谢她,如果是别的什么,通通都不必了。”
圣旨已下,管惕连忙再拿出手机,以手轻掩,“温暖?”
诵完祷告的神父抬起头来,“占南弦先生,你是否愿意——”
“南弦!”管惕失声叫了出来,仪式当场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