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两派群豪,脸色均有怒色,可是一时又难以反驳。只因铁木黎太过厉害,单打独斗,只有叶灵苏能与之争胜,可是纵然如她,也有东岛群豪为之助阵,以多欺寡的大帽子是摆脱不了的。
“欺人就欺人!”杨风来破口大骂,“当初你跟贼秃驴不也是两个打一个,杀了楚空山吗?”
“对呀,对呀”众盐枭纷纷叫道,“欺负你老鞑子又怎样?你去西天告佛吗?”
铁木黎咬牙冷笑,两手叉腰,斜睨众人:“好啊,算我铁木黎坏事做绝,不是东西,你们东岛自诩名门正派,跟着老子学坏,不也统统不是东西?”扬起手来,向着下方一扫,将东岛群豪统统画在里面。众人暴跳如雷,“狗鞑子、老王八”一顿乱骂,叶灵苏一旁听着,抿着嘴唇,紧皱眉头,心中老大别扭。
“阿弥陀佛!”突然一声佛号,清朗雄劲,压住一干谩骂,“铁木黎,贫僧跟你打,算不算以多凌寡、仗势欺人?”
众人应声望去,但见山下走来两僧一道。两个僧人一个缁衣,形容枯瘦,矍铄有神;一个白衣,高大颀长、丰神如玉,美中不足的是左边衣袖空虚,竟然断了一臂。
“贼秃驴!”杨风来冲口而出,瞪着冲大师大吹胡须。
“渊神僧!”叶灵苏竖起手掌,欠身行礼,当日燕王府中,若非渊头陀及时赶到,叶灵苏难逃铁木黎和冲大师的毒手,故而心怀感激,见了渊头陀,自然以礼相待。
“叶帮主!”渊头陀合十还礼,“许久不见,帮主内伤痊愈,风采更胜往昔。”
叶灵苏略一点头,又向那灰衣老道稽首行礼:“席真人,久违了!”
道士正是席应真,数年不见,他须发尽白,可是肌肤红润、宛如婴儿,向叶灵苏还礼笑道:“叶姑娘声名远扬,贫僧身在世外,也是有所耳闻。”
叶灵苏笑笑,注目看向冲大师,眼里喷出怒火。冲大师若无所觉,只是望着铁木黎。
铁木黎暗叫“晦气”,祸不单行,这个节骨眼儿上,又来了两个对头,当下冷笑道:“渊头陀,你不在世外修行,老是掺和江湖俗事,简直就是给佛祖蒙羞。”
“善哉!”渊头陀笑道,“和尚此来袖手旁观,小徒新近参悟禅机,倒想跟你讨教一二。”
“这么说,你不跟我打?”铁木黎目光一转,盯着冲大师空荡荡袖管,轻蔑道,“断了手的和尚,也敢捋我的虎须?”
“是啊!”冲大师笑道,“我这断手的和尚向你讨教,国师大人想必不会拒绝!”
众人无不诧异,议论纷纷。叶灵苏也想不到这两个恶人反目相向,寻思:“贼秃驴似乎转了性儿。也好,先看他们狗咬狗闹什么鬼。”当下一言不发,冷冷观望。
铁木黎心生犹豫,他强敌环视,一百个不愿跟冲大师纠缠,可是若不应战,传到江湖上去,铁定说他怕了一个残废和尚。雁过留声,人死留名,纵然轰轰烈烈战死,也不能留下懦夫名声。
“讨教就讨教!”铁木黎哼了一声,“渊头陀我都不怕,还怕你这残废不成?”纵身一跳,下了山石。
席应真上前两步,铁木黎皱眉道:“席应真,我跟你也有仇?”
席应真笑了笑,也不理他,向八部稽首道:“各位可是西城的人么?贫道有事,求见梁城主!”
万绳笑道:“席道长请!”一挥手,八部之主让出一条道来。席应真呵呵一笑,逍遥负手,漫步上山。
铁木黎暴怒道:“我不配上去,席应真就配么?哼,太昊谷那两下子,只配给老子提鞋。”
万绳也不做声,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他。铁木黎胸中翻腾,恨不得伸出二指挖出他的眼珠,怒气未平,忽又想起身在险境,回头望去,忽见东岛群豪握紧兵刃,围了上来。
铁木黎两眼朝天,说道:“渊头陀,你也要借东岛的势?”
渊头陀微微一笑,向叶灵苏说道:“叶帮主,小徒先试一试,若不成,诸位再上不迟!”
叶灵苏说道:“你徒儿跟我有仇,楚先生之死,也有他一份。”
渊头陀合十道:“他既然来了,过往仇怨,自有交代。”
叶灵苏说道:“好,我姑且相信神僧。”挥一挥手,群豪纷纷退下,留出一片空地。
铁木黎打量冲大师,冷笑道:“这两年,你又练成什么厉害功夫?”
冲大师笑道:“贫僧没练功夫。”
“没练功夫?”铁木黎皱眉不解,“那干什么?”
“贫僧是和尚。”冲大师神气恭谨,“和尚的本分自然是参禅!”
“参禅?哈!”铁木黎狞笑,“你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你参禅?参的野狐禅吧?”
“不敢当!”冲大师竖掌于胸,“贫僧所参之禅,叫做须弥狂禅!”
“须弥狂禅?”铁木黎喝道,“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
冲大师不急不怒,也不理会他的嘲讽,笑着说道:“须弥者,大无可大,狂禅者,任意妄为也!”
“任意妄为,倒是你的做派!”铁木黎扬起眉毛,晃身而上,呼的一掌劈向冲大师的左胸。
和尚断了左臂,半个身子防范无力,铁木黎这一招攻敌虚弱,武学上并无不妥,可在众人看来,有失大高手的气度。霎时间,人群之中嘘声大作,痛骂铁木黎卑鄙无耻。
冲大师并不慌乱,身形微侧,袖袍飘起,灵动如蛇,刷地缠住铁木黎手腕,轻轻一带,铁木黎的掌势偏斜。冲大师右拳挥出,气劲磅礴,势如天倾山移,铁木黎正面相对,呼吸不畅,慌忙翻掌相迎。砰,拳掌相接,狂风大作,铁木黎翻身向后,落地时脸上腾起一股紫气。
“襟山带水,好招式!”渊头陀双手合十,面露笑意,悠悠然盘膝坐下,竟然打算长久看戏。叶灵苏也看得点头,冲大师这一招,袖如流水,拳如泰山,刚柔并济,恰到好处。
冲大师一招占先,举步向前,两丈之遥一步跨过,拳挥袖舞,攻势连绵,招式大开大合,劲力纵横铺张,无所不至,气吞山河。铁木黎为他气势压住,只守不攻,竟无反击之能。
冲大师断了一臂,武功不弱反强,更胜以往。叶灵苏动容问道:“神僧,这就是释印神的‘大象无形拳’么?”
“三分是,七分不是!”渊头陀回答。
“此话怎讲?”叶灵苏微微皱眉。
渊头陀说道:“三分是释印神的拳意,七分是他顿悟的禅法!小徒与我性情不同,所得禅法也是南辕北辙。贫僧修禅,尽向小处着眼,练到小无可小方见工夫;小徒反其道而行之,于大处着手,吞吐天地,恣意纵横,大无可大,胜如须弥!”
交谈中,场上二人以快打快,已经拆了五十余招。铁木黎不甘心受制于一个独臂和尚,几次使出绝招反击,可是冲大师拳法玄奥、应变无穷,所出拳劲沉雄,一拳气势尚未用尽,后面早已打出七拳八袖,劲力重重,铺天盖地,势如铜墙铁壁,摆不脱,破不了,空有一身高招,全然无所用之。“天逆神掌”声东击西,指南打北,本是天下间最难料的功夫,可是如今东南西北都是冲大师的影子,无论铁木黎向哪儿出手,都会撞上对手的拳风袖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