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的路,说不心疼,是假的。
玉珥看他惨白的脸色,满腔的火气熄了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忽然变得沙哑低沉:“皇叔,收手吧,区区三十万兵,怎么可能是大顺百万雄师的对手,你根本是在自寻死路。”
他轻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非死不可?”
静默了一瞬,玉珥摇了摇头道:“言尽于此,无话可说。”
她拿起放在他床头的剑就要走了,席白川却掀开被子追着她下床:“……晏晏。”
玉珥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伤口经不住扯动,稍稍有些裂开,再次染红了白色的纱布,他忍着疼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教导你那十五年,对你从无利用的心思。”
“哦,是吗,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玉珥冷笑,如今他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席白川眼神不经意流露出郁痛来,心里其实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当初说不出口,如今更说不出口了。
玉珥站了一会儿没等到他下一句话,握着长剑的手一紧,大步迈开行至门口,然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说:“我忽然想起来,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赠你些东西的。”
“赠我东西?”席白川扶着桌子面前站稳,故作无恙地挑眉,“如今我们之间,还能赠什么?”
“年前你送了我一个生日礼物,我答应你,在你生辰时也会送你一个大礼,最近我想起来,又仔细推算了一下日子,觉得你可能是活不到你生辰那日,所以我这礼物便提前送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
玉珥移了一下脚步,便隐入帐篷门边的灯盏阴影下,他一下子就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到她声音幽幽轻轻,在帐篷内回荡,如在耳边呢喃,可话语却不温存,反而字字伐骨。
“一赠与君绝。”
席白川心口骤然一窒,像是忽然被人往胸口重重捶了一拳,连身上枪伤的疼都比不上。
“二赠生离别。”
她的声音也不易察觉地变了调。
“三赠执空念。”
他闭上眼睛,将眼皮盖住眼底渐渐泯灭色彩。
“四赠求不得。”
玉珥牙齿轻颤,像是有什么情绪终于要忍不住,她不再停顿,决绝道:“五赠孤苦一生,六赠老而无依,七赠客死异乡,八赠……”
话语戛然而止。
席白川紧紧咬牙,一字一顿,固执追问:“八赠什么?”
她似轻轻呵笑了声,道:“八赠——地狱轮回。”
席白川宽袖下的手微微一颤,深深地看着她:“你竟这么恨我?我都下地狱了,还觉得不够?”
玉珥紧紧捏着拳头,灯下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偶然间低头时,看到她滑在下颚的泪水。
他故作不见,化成一笑:“你的赠情,我收下了,无以回报,只希望能如你所愿。”
说着,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好似她赠的不是什么不赦诅咒,而是那年琼林宴上,她信手拈来的一朵姹红梅花。
……
后来,她一语成谶,他这一世果然执空念,生离别,求不得,孤苦,无依,客死异乡且——地狱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