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才终于伸手去接圣旨。
她的手刚握住圣旨,数十万将士立即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一片震耳欲聋的高呼中,玉珥慢慢起身,拿着圣旨的手指渐渐收紧,紧紧按在自己的胸口,身体摇晃地往前走了两步,双腿终究是无力支撑身躯的重量,噗通一声重新跪倒在地上。
她闭上了眼睛,眼泪毫无征兆地掉落,她张着嘴却喊不出声音,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她几乎将掌心抠出了血,胸腔里似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将五脏六腑都点燃,一声高呼冲破层层阻碍,终于破口而出,响彻苍穹。
“父皇——”
她喊得那么悲戚,撕心裂肺也不足以形容。
天边的夕阳如纸上点火,迅速吞噬了一片蓝天,再也不见半点清澈。
顺熙二十三年五月,皇太女孟玉珥登基为帝,号长熙,天下大变。
——
玉珥登基为帝,只接过玉玺和其他公文,拒绝其他操办,这本于理不合,但考虑到他们现在在外从军,有些事操办起来的确不方便,便想着等回帝都再行大礼。
是夜,玉珥一身白衣,肩披麻布,额束白带,提着两壶清酒出了营地,走了两个时辰走上了城郊一座矮山的山顶,山顶面朝北方,她站在山顶怔怔地看着,仿佛是要传过这层层叠叠永无尽头的黑暗,看到那停大行宫内的灵柩。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清晰地描绘出她父皇生前的面容,或喜的,或怒的,或骄傲自信的,或恨铁不成钢的……
半响,她慢慢跪下,朝着那个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将带来的酒瓶拔开,注入酒杯,三个躬身之后,洒落大地。
她执杯洒酒,在千里之外遥祝她的父皇这一路走好。
她以头叩地,求山川大地护他这一路迢迢无灾无难。
三杯清酒,三个响头,是她这个当女儿的,能送他的最后一程。
身后脚步声沙沙,她知道是谁,没有转身,声音沙哑道:“我父皇走了。”
席白川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缓缓应出两个字:“我知。”
玉珥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没动,像在诉说,又像是是在喃喃自语:“我出征时,他没来送我,他说他老了累了,颠簸不了那么长的路,那时候我怎么没想到,他是真的不行了呢……”
席白川沉默。
她忽然笑了一下:“不,我知道的,他的脸色那么差,自从被苏域投毒后,他的身体差了那么多,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却没真正上心过,我一直以为宫里有那么多御医,慢慢调理会好的,可谁知,上天根本没给他慢慢来的机会……”
她闭上眼睛,眼角湿透。
全天下都知道顺熙帝宠爱嫡公主,她成长这十七年,如若没有他的偏爱,她怎么可能有今日地位?
初入朝堂,是他力排众议,保驾护航。
及笄大礼,是他亲自操持,为她选字。
封爵赐号,是他暗寄厚望,望她成长。
撰立皇储,是他朱笔亲批,昭告天下。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走的时候却还不让她见他最后一面,不听她再喊一声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