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老麋鹿,不在于他的功力有多高。就是一个特别的象征意义,云麓,云麓,当然有鹿才能彰显门面。不管它多么的抱残守缺,还是那般无理地护犊子行为,他都是一头活了数千年的老麋鹿。时间,会让感情变淡,但也能让感情醇美如酒。
习惯一样物品的存在,不在于物品的本身价值,而在于人对于它的观感。这头老麋鹿跟在空竹先生身边一千年了,就算是再不喜欢,也大概有了感情了。山崖上突然出现的耄耄老者,眼中无悲无喜,却有一滴泪,从眼角飘散到风里。
夕遥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不知道这老麋鹿为何这般恨他,居然不惜用自己的死亡来陷害他。空竹先生道,“嘘,我都知道。”是的,他都知道,到了他这个地步,六识通天,很少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他。他的双手轻轻抚摸老麋鹿的角和头颅。
在一阵风起之后,老麋鹿的尸体,飘散到空中,只留下象征性的两颗金牙。姜倾墨和林单泽爬上崖来,大声喝道,“夕遥,好大的胆子,你敢杀学院的神兽。”看见夕遥背后的人,才毕恭毕敬行礼,“见过空竹先生。”
姜倾墨主动请示,“空竹先生,这小子谋杀神兽麋鹿,该如何处置?”空竹先生这才看了夕遥一眼,夕遥只觉得陷入一个无底漩涡之中,漫天星辰,周遭景物,全都颠倒,一时之间,竟有些站立不稳。他终归是云麓书院的院长,也最终说了一句公正的话,“老金牙的死,与他无关,其他的,自己看着办。”
自己看着办,这个说话,倒叫人有些为难。因为没有任何的衡量标准,该怎么办,还真是一点儿提示都没有。当上级说这句话的时候,便有些推脱的嫌疑,你务必要挖空心思,才能猜到领导想要的是什么结果。
空竹先生却绝不会给他们继续请示的机会,突兀的来,突兀的消失,连天边一片云彩都没有带走,只是丢下了一个大问号给姜倾墨。姜殿主倒有些诚惶诚恐起来,先前,空竹先生就对他的做法很不满意,现在只怕是更加失望。
一切的根由,便是他打的擦边球,明明可以很轻松完成的任务,却因为害怕得罪老麋鹿,发布了任务。倒叫这三个愣头青接了任务,导致麋鹿死亡,其后又牵扯出老麋鹿来。既然空竹先生说,老麋鹿的事儿,与夕遥无关,便不能以这个理由来治夕遥的罪,这让林单泽颇为遗憾。
林单泽从怀中掏出刑殿执法的腰牌来,“明丁班夕遥,事涉麋鹿死亡一案,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从古自今,似乎走一趟大牢,都很少有人出来,即便是出来了,也不大会安然无恙。夕遥从怀中逃出一块同样的腰牌,“我也是刑殿执法,你似乎没权利拘禁我。”
林单泽眉头一拧,姜倾墨却是冷笑,“许慕白倒是挺看的起你,不过他或许忘了,刑殿弟子,知法犯法,便是罪加一等。我现在以中院刑殿殿长的身份,请你接受调查。”没有直接定罪,只是让你接受调查,如果你连调查都不让的话,那明显就是抗法,可以格杀勿论。
抗法这事儿,现在倒是没这个把握,夕遥只能跟他们走。跳跳缩在他的衣领中,悄悄看着林单泽,见他的眼眸里,已是赤裸裸的杀意,不禁扯了扯夕遥的衣领。夕遥道,“不用怕。”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现在的夕遥,有这样一份的定力。
中殿刑院,比下殿刑院规模要宏大的多。在这片树木茂盛,根系密集的树林里走了不久,就看在有些黑暗古朴的大门,上书邢殿,有些阴森恐怖。大门边上,是四个守卫,不同于战殿的金衣金甲,他们都身着黑色劲装。
铁门向外咯吱咯吱地打开,声音很是撕磨人的耳朵。林单泽推着夕遥,后手传来的暗劲,一直在侵袭他的身体。这倒让他很是恼怒,就因为云飘飘的事情,他居然对夕遥有了杀心,而这一次进入刑殿,就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一院首席,很少加入三殿。加入三殿的人,就绝无可能再担任一院的院长,每一院都有独立的发展,绝不能成为别人的附庸。功德殿,战殿,刑殿的力量本就强大,若是再控制了其他分院,就极有可能变成一言堂。这不是国家,国家或许一统之后方能强大。但书院是学术之争,需要百花齐放。
中院邢殿的规模很大,在层层锁钥的宫殿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刑法,那刑台上的黑血,透着森冷的气息。中院犯错的弟子,大概便能在碧野中搅风搅雨的存在。所以,这里的刑法森然,才能止住有些能力的中院弟子。
姜倾墨转身道,“先将他关进牢房里,去外间调查清楚了,再治罪不迟。”林单泽有些着急,“殿主,已然证据确凿了,不如······?”危机前所未有的来临,他似乎已打算立马下手。姜倾墨挥了挥手,“他既然进了刑殿大牢,就没那么容易出去,这事儿不急,先把证据找齐再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进入邢殿大牢,若是外间没有人捣乱的话,这样的弟子,多半会死在大牢里。林单泽虽然很想立马杀了夕遥,却还是不敢违背姜倾墨的意思。从云飘飘救下夕遥,与云路章放对的时候,他便已经动了杀心。
虽然暂时不能杀掉夕遥,他却想了最恶毒的方法来折磨夕遥。那一池子墨黑的水,弥漫着血气,跳跳再次缩紧了脖子。夕遥被索上四肢,粗鲁地扔进池子里。他痛得惨嚎起来,身体不断地扭曲,皮肤快速消融着,疼痛刺激着每一寸神经。
他从来都没有痛过,现在却承受这般非人的折磨。夕遥已是惨嚎出声,“林单泽,我若不死,必杀你。”林单泽轻蔑地嗤笑道,“就凭你,你放心,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