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是舒缓,男子也觉得很满足了。这些天來,他已经被折磨得快要死了。
一个正常人,如果在自己身体承受折磨的同时还看着同伴相继因病死去,精神是会崩溃发狂的。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能够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强烈的求生欲望。
方毅是一个医生,对于求生欲望强烈的病人,更能刺激他的治疗之心。可以这么说,医患之间其实是互相影响的。
男子的求生欲望刺激了方毅的治疗欲望,方毅认真专注的态度抚平了男子脆弱的心。
良久,方毅把针收回,说道:“好了,你还能走路吗?你可以到我的房子里面,我要给你根治。”
“谢谢……谢谢你啊医生。”男子感激涕零,这么久以來,终于有人把自己当人看了,还是华夏同胞可靠啊…
方毅知道在灾区里面,人们都会受到怎样的非人待遇,他苦笑摇了摇头,说道:“你一定会沒事的……來,起來,咱们走。”
男子哭了,他抓住方毅的手还想说些什么,但嘴巴张到一半,他就陷入昏迷了。
他的身体本來就已经很虚弱,精神也很绷紧,现在经过方毅的生理心理上的双重治愈,精神心理一放松,整个人就昏过去了。
方毅愣了愣,也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子拉起男子,对着上条明美说道:“借把手,我要带他回去。”
“不可能的…你不能带他回去…”
上条明美柳眉紧皱,说道:“我们住宅区是不允许灾民进入的,而且你就这么把他背进去,搞不好他们会连你也隔离起來,这是行不通的…”
方毅脸色微变,说道:“为什么?他并沒有传染并发症,只是个普通的重症病人…”
“我知道……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大家现在都人心惶惶,绝对是不愿意跟病人住在同一个空间里的。”
上条明美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而且,灾民都有个固定被看守的区域,这个人走了出來,应该逃跑的。”
“逃跑?逃跑又怎么样了?”
方毅冷哼一声,说道:“你是第一次接触灾区吧?你知道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事情吗?他是逃跑了,但那是正常反应,若真要说责任,看守他们的人才要负全责。”
上条明美扶了扶额头,说道:“我知道他是你的同胞,你很想救助你的同胞,但是真不可以,别的不说,我就说国际医疗队的共同协议,如果你带他回去,你就是违反了协议,后果很严重的,我不希望你有事。”
所谓的医疗协议,就是医生把一些共识书面化,用以互相制约。方毅刚进來的时候就收到了资料,可是里面的东西密密麻麻他看着就烦,加上这些规矩不规矩的,在这种地方根本沒有用。
小时候方鸿儒就跟他说过,处于重灾区,永远只有八个字……因时制宜,随机应变…
方毅看了看上条明美,说道:“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说罢,他低喝一声,就将男子给背了起來,一步步前行。上条明美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插回袋中,低头跟着方毅前行,脑瓜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路回程,两人一直无话。
良久,方毅看了看上条明美,说道:“杏林春暖、悬壶济世,我们华夏人有一句话,叫做医者父母心……当然了,我并不是那样的伟大,这只是一半的原因。”
上条明美抬头看着方毅,问道:“那另一半呢?”
“因为他是我的同胞,如果他是外国人,或许我沒有那么坚持……”
方毅笑了笑,看着背后昏睡的男子,说道:“什么一视同仁的漂亮话,我是说不出來也做不到,人啊,终究还是自私的,在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都只会帮助自己人。”
上条明美突然顿下身子,盯着方毅久久不说话。这个男人有血有肉一点都不虚假,实在有趣得很。
方毅这个华夏人,真值得去了解一番。
方毅不知明美在想什么,他抬头看看天色,又回头说道:“好了别瞎瞪着我看,快点走吧,天要黑了。”
上条明美点点头,就跟着方毅继续走。大约过了半小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來了。
方毅眉头皱了皱,顿下身子,回头说道:“是走这条路吗?怎么走这么久的?”
上条明美愣了愣,说道:“我不知道啊,我就一直跟着你,我从小就沒什么方向感,是个小路痴。”
方毅真是想撞墙死去。什么玩意儿?路痴斗路痴,抱着一起死?
看到方毅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上条明美歪了歪脖子,瞪着可爱的大眼睛,问道:“怎么了?”
“沒,我就想告诉你一个消息……”方毅揉了揉眉心,痛苦地说道:“咱们迷路了。”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