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不起的侍卫可不是昏了,而是死了。脖子上横插白huāhuā的刀子,就像多长了两片耳朵。
但三公主很快就觉着不对,两把刀子的形状奇怪,而且血似乎被吸进了刀身,不是寻常的铁器刀片。她一把拿过灯笼,一边怕着死人,一边脚尖靠近蹲身看。看不清,便伸手,摸清后,摔了灯坐在地上,张着嘴急促呼吸。
侍女们见状,连忙唤三公主,并问怎么了。
三公主眼中茫然,眉心皱得死紧,头不自觉发抖,声音也抖“妖女!她是妖魔之女,才能以纸杀人。她伤我的肯定也是这东西。怪不得找不到,纸遇火化了灰,她脱着衣服,huā了那些男人的眼,轻而易举把凶器付之一炬。恶魔手恶魔心,这女人太可怕。”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草原崇神敬鬼,采蘩把文房四宝中的纸化为见血封喉的凶器,是一种超乎了三公主想象的做法,因此直接导致她的恐惧。然而,更恐惧的事还在后头。
湖面汩汩往上冒白泡,突然浮出一个人来。湖上无浪,但那人直挺挺,就好像被谁推着一样,来到三公主面前。面皮泡发得要脱落,眼珠子轱辘圆,是刚刚跳下去,此时却已经气绝身亡的另一个侍卫。
啊——三公主凄厉尖叫“妖女!吃人的妖女!救……救命啊!快……快来人!”
可是,哪有人来救她?两个侍女手脚并用,公主再大也没自己的命大,慌不迭地返身跑向大营。
三公主想起来却又滑坐在地,气急之中骂“你们两个不想——”活字还没出来,眼睁睁望着侍女们突然扑地,一动不动了。
三公主只觉脖子后起鸡皮疙瘩,浑身发寒。耳边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还有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她吓得七魂去了三魄,抱住头,双膝蜷起“我不知道你连女人都斗不过,并非有意让你去送死。你要是觉得冤枉,去找那个害死你的女人,而不是找我。”
嘻嘻哈哈的笑声,分属于不同的人。
“要害死我的人不是你么?”
采蘩的声音是清冷的,和魅惑众生的妖面截然不同。三公主这时才察觉到。她战战兢兢转回头去,看到那张自己厌恶到极点的容颜,即便全身湿嗒嗒的,仍是清爽的神情,不似死人,活气儿旺盛。采蘩身后,十来道影子却恍若鬼魅。
“你究竟是人是鬼?”三公主的心底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浮上来的那位至少完成了使命,和对方是同归于尽的。
“哪种〖答〗案会让公主殿下满意?你希望我是人,我就是。希望我是鬼,也无妨。”清音带笑,会让听者恼怒,但这正是说者的目的。
采蘩这么一说,三公主便知道她还活着,不禁颤抖“你的纸在水里也能杀人?”不敢看她,又感觉自己的命休矣。
“三公主胆子挺大的,摸过了吗?”黑灯瞎火,凑近也未必看得出名堂。
三公主蜷坐着,头恨不得埋到地下去。
采蘩不在意三公主的回答,走到侍卫那儿,将纸刀从他脖子里拔了出来。她的技巧堪称完美娴熟,一位心狠手辣的孤客教的,她亦能不眨眼。
三公主觉得身旁来人,双臂抱得更紧,但忍不住从眼角里偷瞥动静。只见采蘩蹲着,打开灯盏,将两柄纸刀扔了进去。刹那黑烟红灰飘起。
采蘩斜睨过来,与三公主的余光正对“三公主是怕我再刺你一刀吗?放心,我这刀虽利,却只能用一次,浸血就软了。”
有人在暗处再笑“听说大嫂造纸能匠,真是见识了。”
采蘩道声好说。
又另有人笑“三公主真是善解人意,本来就想着怎么才能把大嫂接出去呢。这么乖,却不能让你走,我们可是偷进来的人。”
三公主抽气太急,陡然打起嗝来,事关性命,抬头睁大眼想看清那些黑暗中的脸,但除了最妖媚的采蘩,她什么都看不清。
“呃……你们想怎么样……呃……我要是……我父王会砍……呃……你们所有人的脑袋,包括这个女人!”突然背上被人用力拍一下,嗝止了。再回头,只有浓墨一般的黑。
“这位公主,今晚到底谁砍谁的脑袋还说不定,但你的脑袋好像是掉定了。”
三公主全身还没抖停,倒了下去。
采蘩看看松垮在脚边的那只手“死了吗?”
“倒是想,但我没出息。”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