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热闹,但伙计一直点头,几乎没说什么话,更没比划,很快就下了楼。应该有很能说汉话的人吧,她这么想着,不甚在意。
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来客人,真把三层坐满了。
“对了,还不曾问你今早可有收获。”说着闲话,独孤棠的视线时而往外落。天衣教的人关押在京兆尹府衙,不属他的职权之内,故而只能暗中盯着。虽然因涉及的案情重大,受害人非富则贵,大牢调了都户军严守,但他不认为防得住,尤其里面很可能有内鬼。杀害妹妹的凶手已被他手刃,他无意多管闲事,却不能就此粉饰太平。他和采蘩多半卷入了这个阴谋,逃避无用,必须看清全局。
“比西骋和我师兄好一点,衣服还是干的。”场合不允许,采蘩也不多问独孤棠的心事“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和小混蛋的爷爷说了几句,得到的〖答〗案都是不行,送酒这招人又不领情,最后我给老人家擦了擦拖鞋,就出来了。”
“擦鞋?”独孤棠失笑“拜师还得做到这个地步?”
“谁说我要拜师?师父一个就够了。”哪怕这个师父已经辞世“我不过想向他请教学习而已。”
“听你这么说,他承认他会造纸?”独孤棠记得对西骋于良,那位老人家否认到底的。
“也算承认了,大概他自己也知道瞒不久。而且我去的时候,正逢有人从他那儿取纸。不过,他脾气不好,让我再别去他家,不然要整得我哭鼻子呢。”采蘩绽出一丝笑“独孤棠,你看我能吗?”
面对一双媚眼儿,独孤棠心旷神怡“你说能就能,你说不能就不能。”
“这样的回答还真是——”采蘩不知道该叹气还是该白眼“独孤棠,不带这么宠法的。”
独孤棠端杯喝水,看着就是一耳进一耳出的模样,然后说道“宠你也改不了你的主意,明早你还会去的。”对于造纸,这姑娘的勇气可媲美冲锋陷阵的士兵。
“果然知我。”采蘩不吝美言“那位老人家恐怕比我师父还倔,可我也是死磕的脾气。石头碰石头,看看谁硬。”
独孤棠点头“高丽绵茧迄今仍是贡品,见过用过的人少之又少,如今不但造出了它,甚至超了过去——”
他话未完,一个声音冷冷打断“你说谁造的绵茧超过了我高丽绵茧?”
原来,那两桌的高丽客人中有一个正好经过,而独孤棠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量,让他听去。
采蘩看他一眼,是个约摸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模样俊秀,但语气中的骄横让她不满,轻哼道“谁造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绵茧纸已并非高丽独一无二之物。也好啊,省得有人志得意满,以它为终生成就一般,从此技艺停滞不前。”同时想起这是刚才点菜的那人。
那年轻人瞪凶眼,不过单眼皮凶起来也有限,因为眼睛更显小“你这话真好笑。高丽绵茧四个字根本就不可分割,本是我们独创,而你们即便仿造得相似,也不能称为绵茧纸。北周南陈两国纸坊虽多,听说仿风盛行,原来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说到纸,独孤棠不多言,安心看景。
“无所不用其极?”采蘩当仁不让“你所谓的无所不用是指什么?众所周知,高丽绵茧是贡品,贡品本身就是好的当中挑最好的,并非所有都独一无二。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不少,偏偏纸反其道而行之,不是奢侈物,进入千万家。因此,仿造最正常不过。高丽绵茧能被仿造出来,是纸匠的技术,不算卑鄙。若能超越,那是值得钦佩的能力和本事,怨不得人。”
高丽客撇嘴“现在是你们仿我的,当然随便你说了,横竖要给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偷盗之心。”
“若你要这么说的话,到底谁偷谁的?发明造纸的是蔡伦,不是你们高丽人。可你们高丽用不用纸,造不造纸?绵茧纸是不是纸?追溯过去,你们先偷。”采蘩觉得争此无谓“朴信义,与其愤慨,你不应该关心有人造绵茧纸比你好的原因么?如果是我,我定好奇。”
“你知道我?”朴信义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女子。
“听说朴信义能说很好的汉话,而且你刚才自己说的——”采蘩学他的语气“你们仿我的。”
她又道“高丽绵茧虽与独一无二毫无关系,但它确实是纸中佳品,近来书画喜爱者的宠儿,皆为纸匠,我自然知道你的大名。”
朴信义闻言吃惊“莫非你就是南陈那个重现左伯纸的女纸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