梢不时荡起笑意,显得此行颇有收获。身边人不解道:“王爷没有定下与晋国的亲事,反倒是便宜了周国柴家,怎么王爷反倒高兴的很?”
纪冥晃荡着手里的马缰,回望着愈来愈远的辽州城门,“岳晟自作聪明,以为害的自己女儿坠马就可以坏了联姻么!小王我既然带不走他女儿,也不会让旁人随意娶了他女儿。”
“王爷英明。”随从顿悟道,“晋国与谁联姻都与我们没有好处,而让岳小姐嫁给柴家则是上上之策,名义上嫁的也算得体,可人人都知道周国柴家经十年前谋乱之祸的牵连,一贬再贬贬无可贬,再无崛起之日。周国南宫皇族无能,又听信谗言不愿起用柴郡王,长此下去我们王爷灭了周国也是早晚的事,岳小姐嫁给一个没落子弟,与随意指给个平民有何区别!予我大梁而言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王爷此举实在是厉害。”
纪冥眼前仿佛又看见岳蘅对自己带着挑衅的眼神,眉宇里顿现阴霾,“岳家的女儿尚且如此厉害,那父子俩也是不可小觑。小王立志要替我大梁一统天下,燕国已灭,下一个就是晋国!要想踏平晋国,沧州靖国公岳家就是我们头等大患。武帝老迈不足为惧,岳晟狡诈必须除去,待小王回去,可得好好想一想...如何铲去这恼人的绊脚石...只是可惜...”纪冥轻轻笑了声,“沧州城破之时...与那柴昭说好的喜酒,也是喝不上了...”
晋国,沧州。
“嫁去周国柴家!?”岳夫人踉跄退后了几步。
岳桓上前扶住母亲,垂头丧气道:”皇上亲口赐的婚,怕是没得改了。
“阿衡从小到大,哪有离开我们身边半步。”岳夫人流下泪来,“如今要嫁的那么远,让我怎么舍得!”
岳家门风家训素来严厉,三代忠良名震晋国,岳夫人流了会儿眼泪便止住哭,抚了抚岳蘅的脸道:“女大当嫁,你要体谅你爹,也切勿记恨皇上,知道么?”
岳蘅心口忽的一阵刺痛,摸出那块金锁片道:“阿衡收下了他的信物,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是认下了这门婚事。爹和娘放心,女儿我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逃嫁的人吧。”
岳夫人将宝贝女儿搂进怀里,滴滴答答的泪水打湿了岳蘅的发帘。
岳蘅牵着白龙走进马厩,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擦拭着马鬃,展开笑脸唤道:“崔叔!”
被唤作崔叔的男子转过身,黝黑的面容如刀刻般锐利,见到岳蘅,这张刚毅的脸顿时舒展开来,“小姐回来了!”
崔叔上前接过岳蘅手里的马缰,将白龙栓进马厩,蹲下身子看了看白龙的后蹄,捣着草药敷在了白龙的伤口上。岳蘅抱膝坐在树下,静静注视着歇息的白龙。
月色初上,岳蘅又摸出那块金锁片,抚触着“安康”二字,心中百转千回。
“小姐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出神,崔叔到你跟前都没发现?”崔叔倚着树干在岳蘅边上坐下,瞥了眼她手上的物件,“没见小姐戴过这个,是此次进京面圣的赏赐么?”
“是...”岳蘅低下头揉搓着身下的泥土,将入京后的事与他一一倾诉了出来。
“皇上把小姐赐婚给了柴昭...”崔叔面色微变,随即又渐渐平复下来,“周国柴家出英雄,柴宣的儿子...应该也绝非俗人吧,小姐与我说说,那柴昭,生的什么模样。”
岳蘅仰望星空,回忆片刻道:“也就是寻常人的样子吧,比我年长五岁,对了,他的眼睛...是灰色的。”
“他父亲,柴宣柴王爷也有一双灰色的眼睛。”崔叔仿佛忆起了许多往事。
“崔叔...”岳蘅睁大眼睛,“听说早些年你走南闯北,莫非你见过柴家的人?”
崔叔点了点头,“十余年前,那时候我也在周国,柴家的封地还不是在苍山脚下,是在最繁华的云都。柴王爷柴宣是周国唯一的异性王,战功赫赫威震八方,大周半数疆土都是柴家兄弟打下,为周国南宫家在这乱世中占得一席之地。可惜...柴王爷功高盖主,遭人嫉恨。十年前,周国谋乱之祸,柴宣受牵连入狱,在狱中备受折磨染病而亡...让人扼腕叹息。”
岳蘅托着腮帮安静的听着,点头道:“周国南宫家一帮子窝囊废,我也听爹说起过。柴王爷因昏君佞臣而死,真是可惜了。”
崔叔继续道:“我也听说柴宣有一个独子。传闻柴宣在狱中殒命,王妃携独子不堪受辱,也一道随着去了...想不到,他弟弟柴逸竟护下了这个孩子,也算是苍天垂怜了。”
见岳蘅嘟着嘴没有接话,崔叔笑了笑道:“扯到小姐不开心的事了?崔叔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说句小姐不爱听的,崔叔倒是觉得...这门亲事,可以有。”
“崔叔!”岳蘅恼的跳起身,“你还说!”
“不说不说了。”崔叔无奈的摆了摆手,“小姐长途爬涉一路辛苦,早些去歇着吧。”
岳蘅不情不愿的挪开步子,攥着金锁片的手心渗出汗来,低头看着那沉郁的暗金色,“柴昭,柴昭,你真的,就是我岳蘅的良人...”
苍山的夜空下,寒星点点荒雀无声,柴昭翻上院中的老楸树,斜靠在树干上仰望着沧州方向,手中转动着岳蘅的金羽箭,眼神定在了那个“蘅”字上。
柴昭舔了舔唇,深谷一夜,那稚嫩少女滚落的泪珠被他含入唇里,温如暖汤,甜如蜜水,萦绕唇间,魂牵梦萦...
——“阿蘅,阿蘅...你命格里,注定有我柴昭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