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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霜一听,只觉得嗡地一声,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只看见那内侍的嘴不断开开合合,就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但是她知道她该做什么。
杜恒霜双腿一软,给永徽帝跪了下来,郑重道:“陛下明鉴。这是小人的挑拨之言,居心叵测,其心可诛。陛下圣明天照,一定不会被这些小人蒙蔽。”
永徽帝叹口气,道:“朕知道,朕没有怀疑过你们。若是朕怀疑过你们,就不会把治儿放到你们家了。”
杜恒霜想着,这话一定是跟他们有仇,也不想皇后的儿子上位的人进的谗言,她本来想着,没有证据,只是臆想推测的话,还是暂时不要说了。但是没想到有人已经在永徽帝面前上了眼药,她也就不客气了。
杜恒霜就道:“陛下,臣妇和外子跟陛下和皇后相识多年,我们人品如何,陛下和皇后尽知。臣妇也直说了,皇后娘娘之所以当初将三皇子托付给臣妇和外子,就是担心有今日骨肉相残的境况出现。皇后娘娘仙逝未远,陛下想必也是很难受的。”
永徽帝哀伤地看向墙上挂着的慕容皇后的画像。
“陛下想一想,从废太子承乾的逼宫案、到太子齐泰的魇镇案,又到我们刚刚碰上的矫诏案,这三件事,都是指向一个目的,就是想将皇后娘娘的三个儿子置于死地!——那么,谁会这么做呢?或者说,这么做,谁的好处会最大?”杜恒霜沉着地道,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将目标引向宫里的那些有儿子的妃嫔。
永徽帝似乎是头一次想到这个可能,不由皱了眉头,道:“不会吧?皇后与人为善,大气温和,在内宫人人称赞,所有人都对皇后心服口服,怎会这样对待她的儿子?朕看你是多心了。”
杜恒霜没料到永徽帝居然拒绝承认这个可能,张了张嘴,但是眼角的余光瞥见永徽帝身边的内侍轻轻摇头,她只好改口道:“这也只是臣妇的小见识。一般臣子家里,有嫡庶之分的,总是免不了会有利益上的纠葛。而宫里头的事,臣妇不知。陛下既然说得这样其乐融融,大概是不会吧。”
永徽帝像是在说服杜恒霜,也像是在说服他自己,背着手喃喃地道:“不会的。秦国夫人你不晓得,承乾那小子做了多么不堪的事!还有泰儿,好好的太子不做,还要魇镇他大哥,不过就是因为朕近来多去承乾宫里坐坐,跟他说说话而已。是这俩小子不学好,怨不得别人。还有,朕早说过,朕的皇位,只传给嫡子。别的人,就算有儿子,又能怎样呢?你真是想多了。”
总的意思就是,朕的内宫一片和谐,不可能有夺位嫁祸之嫌。朕的小老婆们个个安守本份,更不会去丧心病狂伤害皇后嫡子,好给她们的儿子让路。
看来,永徽帝因自己的经历,宁愿相信兄弟相残,也不愿意相信小妾敢翻天闹腾……
杜恒霜无语半晌,只好道:“陛下,三皇子是跟着我们夫妇长大的。他性格宽厚,待人和气,有皇后的品格儿。臣妇希望陛下能好好待他。他才七岁,还需要人照顾。若是陛下放心,臣妇可以再照顾三皇子几年都行。”
齐治在旁边一直抿着嘴。封娘子教养了他五年,他当然没有外表表现出来的无知和懦弱。
刚才杜恒霜的话,他都听懂了,也深以为然。但是父皇的回答,却让他很失望。
齐治想了想,走上前一步,拉着杜恒霜的手道:“表姑,治儿可以经常去看表姑吗?”
杜恒霜忙道:“殿下,您可不能再叫臣妇表姑了。那只是权宜之计。如今您回了宫,就是金枝玉叶了。”
永徽帝走过来拉着齐治的手,对杜恒霜道:“秦国夫人放心,朕会把治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话说到这份上,杜恒霜也没有法子了,只好道:“三皇子的读师封娘子还在外殿等候,陛下要不要宣她进来?”
永徽帝摆摆手,“先不用了,朕带治儿去洗漱,然后歇息一晚上,明日开始给他母后跪灵。”
杜恒霜只好告辞而去。
回到太极殿外,杜恒霜带了平哥儿一起回柱国公府。
封娘子就在皇宫里分派给齐治的宫里住下。
自从慕容皇后病重之后,这内宫就是由阴妃和杨妃共同掌管。
徐慧是婕妤,因永徽帝独宠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她也没有空闲去管理宫务,因此没有接过掌宫大权。
但是永徽帝带着齐治回自己寝宫之后,一路上想着杜恒霜的话。
杜恒霜上的眼药到底还是起了作用,永徽帝越想越心惊,便吩咐道:“来人,将管理宫务的大权交予徐婕妤。徐婕妤晋封为德妃,份例享一品妃子衔。”
杨妃和阴妃接到这道旨意,很是惊惶,又听说是秦国夫人杜恒霜暗示皇后的三个儿子出事,应该是跟内宫里面的人有关,顿时对杜恒霜恨之入骨。
但是她们如今被解除了管理宫务的权力,连往外面递消息都不可以了,只得作罢,不敢再乱动弹。
三皇子齐治这些年离开皇宫,又听说体弱多病,几乎跟没影子的人一样,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直到慕容皇后病逝,七岁的三皇子披麻戴孝出现在皇后的葬礼上,有些人才恍然:原来慕容皇后……还有一个儿子……皇帝陛下,还有一个嫡子,还是一个很健康的嫡子。
谁说三皇子体弱多病,活不到成年的?——真是居心叵测!
齐治的两个嫡亲哥哥承乾、齐泰,都是废太子。承乾已经被永徽帝格杀,齐泰被关押在天牢,年纪幼小的齐治就成了皇后葬礼的主要力量。
这天傍晚,穿着素布青衣的永徽帝一脸菜色地来到皇后停灵的殿内,看着灵牌上的名字久久出神。
齐治和自己的两个妹妹跪在一旁,弯腰低头,伏在地上
“恪儿和佑儿呢,怎不来给皇后跪灵?”永徽帝脸色一沉,很是不满地问道。
齐恪和齐佑是杨妃和阴妃的儿子,皇后是嫡母。她的葬礼,宫里所有的皇子公主应该都过来跪灵。
但是现在只看见皇后嫡出的三个孩子在这里跪着。
内侍急忙去传话。
过了一会儿,杨妃一脸憔悴地过来,泣道:“陛下,恪儿昨儿病了,早上高热,一天都起不来床。臣妾想请御医给瞧瞧。”
永徽帝脸色更差。早不病,晚不病,要跪灵的时候就病了,当他好糊弄吗?
想起杜恒霜的话,永徽帝更是面沉如水。他摆手,淡淡地道:“病了也要来跪灵。”顿了顿,又道:“病了,就跪在旁边的耳房,不要过给旁人。”
杨妃听了,顿时吓得浑身乱颤,跪下来抓着永徽帝的胳膊道:“陛下,恪儿真的是病了,真的病了!如果还让他跪灵,他会没命的!”
“伤个风而已,怎会没命?!”永徽帝冷笑,“怎么?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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