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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何以刑部司官吉顺拟稿给你画行,为你久拖不决?”
“臣……臣只是想认真理顺案情文字,故而有所迟延……”
“呸!你少不要脸了!”皇帝破口大骂,“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杨昌浚分两次,给你府中送去碳敬银子两千两,是不是?第二次还是胡雪岩所开的阜康号钱庄的银票,要你于这件案子多方照拂,朕有没有说错?”
桑春荣魂飞魄散!这件事非常隐秘,但也不是不可辩诘的,“回皇上话,有的。”他这样解释,“只是臣……”
“只是什么?只是你想维护朝廷威望,又要顾及大员的面子,买了他们的好,为你仕途铺路?是不是?”皇帝怒从中来,“你却不想想,此案梳理不清,天下人视朕为何主耶?朕命载滢听审此案,你就不想想,所为何故?看起来,朕这个皇帝,在你的眼里,怕是还及不上年年给你冰炭二敬的地方大员;不及暗中向你托请的朝中耆宿,是不是?”
桑春荣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伏地频频碰头,“臣岂敢,臣岂敢!”
“你敢!你当然敢!”皇帝这种以心声入人罪的做法并不能令人信服和满意,但看桑春荣这样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又觉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难道他真的犯下皇上所说的几款大罪了?
只有一个宝鋆,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正要迈步出列,为桑春荣求情,不想皇帝眼神一飘,已经先一步看到了他,“宝鋆,你想说什么?”
“奴才……不敢。”
“退下!”皇帝硬邦邦的恨声说道。
桑春荣、刘锡彤,乃至杨昌浚等人还能抓他们一时之错,大加挞伐,唯有宝鋆,滑溜得有如玻璃球,自己竟是找不到如何处置他的办法。只好冷处置,把他斥退一旁,又看向桑春荣,“桑春荣,你为一己私利,不顾朕之令名,使天下视朕如昏庸暗弱之主,朕岂能容你?来人!”
“喳!”养心殿外值宿的御前侍卫跨刀而入,单膝落地请安,“参见皇上!”
“立刻摘了桑春荣的顶戴花翎,交大理寺、都察院从重议罪!”
“皇上,臣冤枉啊!”桑春荣放声大哭,没口子的叫起撞天屈来。
“有话到大理寺正堂上去说!带下去!”
奕几个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样狠辣的处置桑春荣稍嫌过分,凭空给他安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怕他的一颗脑袋就要保不住了。但皇帝的火气来得非常大,事情又转变得太快,不及求情,旨意以下,根本没有给人留缓冲的时间。
“军机处,即刻拟旨!浙江巡抚杨昌浚为人颟顸,办案不明,于朝廷谕旨几经抗拒,致使杨乃武一案迁延多日,而不能决;百姓民怨纷起,物议沸腾。旨到之日,着杨昌浚交卸一切差事,并浙江臬司蒯贺荪、学政胡瑞澜、杭州府陈鲁、宁波府知府边葆诚、嘉兴县知县罗子森、候补知县顾德恒、龚世潼、余杭县知县刘锡彤、生员陈湖、六府门丁沈彩泉一体进京,听审待堪!”
“还有,命浙江驻防将军即刻派兵护送葛品莲尸棺进京,到刑部之后,着大兴、宛平两县派仵作重新开馆验尸。朕当亲临听审!”
他一连串的降了多道旨意,奕越听越害怕,“皇上,这样的旨意以下,天下震动且不必论,只怕浙江一省,公事全然停顿……”
“你怕什么?”皇帝是一脸不屑一顾的冷笑,“浙江公事,暂时交藩司卢定勋办理——你放心,无罪的事后自然回任,有罪的,只要朝廷处置清明,使这一件大案水落石出,百姓感戴朕恩,天下也乱不了!”
事先任何人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皇帝的态度很清楚,不惜一切也要把这件案子办到底了!
得到这样的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杨乃武和小白菜了,皇上亲自问案、审案,自己沉冤得雪,也是指日可待了!
这一次突然叫大起,一直到了戌时方才毕事,奕以下无不觉得又丧气又难过;丧气的是,皇帝不顾群情,一定要处置桑春荣,他固然是有错,但罪不至死,何以变得如此暴烈了?
至于难过,更是无从解说,朝廷养着这么多的大臣,偏偏一件明知道是冤枉的案子,却阴差阳错,始终翻不过来,最后还要皇帝亲审——这简直比皇帝当场骂他们都是窝囊废还要来得羞耻!还不必提这件事等明天传扬到外面,那些空谈误国的清流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了!
最感痛心的是朱光第,他是专管刑部的大臣,杨乃武这件案子他也多有过问,管部大臣和正牌子的尚书之间,彼此虽然有一份从属关系,但论及在刑部的年资,桑春荣仍要高过他,自己后来居上,桑春荣嘴上不说,心中的不愉是可以想见的,因此,对于刑部的差事,朱光第尽量的少管、少问,只是怕伤了前辈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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