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魏瀚商议一番,最后决定,以雷坎号上幸存的官兵补充到万黄号上,同时让这两艘战舰拖带、护送着抚远号返回旅大港,同舰带回的,还有恩寿向朝廷封奏的请罪折。大岛这一边,尽量完成山字级两舰的抢修,然后伺机再战。
这样的命令传达下去,林则友和吕文英第一个为之色变,他们是万字两舰的管带,“军门!您不能这样啊?弟兄们的血就白流了吗?连一个报仇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恩寿正在一肚皮火气,闻言更是大怒,“林则友,你敢军前抗命?”
“军门,卑职求求您!只要别让我们回去,在山字舰上哪怕让卑职做一个炮手呢?”林吕两个泪流满面,双双跪了下来,又向魏瀚、邓世昌、林森森等人拱手,“魏军门,正卿,益堂,帮我们求求大人吧?”
魏瀚心中难过,转过目光,不接他的话头。邓世昌和林森森也是心中酸楚,偌大的指挥室中,一片沉默,“林管带、吕管带,大清海军本是袍泽,彼此以兄弟相称;但大人有命,不可挽回——万天、万黄号上战士的血仇,有我等……”
“正卿,你别理他!”恩寿大声说道,“你们要报仇,抚远号上的士兵也要报仇,干脆都不要听军令了,各自为战吧!”
魏瀚做好做坏的劝了几句,给舱中众人使了个眼色,有人上前几步,把林则友和吕文英搀扶了出去。二将知道,军门的命令不可挽回,只好掉着眼泪,黯然离去。
打发这两个不听话的家伙出去,恩寿长叹一声,向魏瀚几个人拱拱手,“魏大人,这一次老夫身为舰队统帅,丧师辱国,罪无可逭!朝廷有什么处置,都由我一身承担!”
“……舰队作战在即,还请朝忠兄多多辛劳了。”
“不敢,不敢。”魏瀚自然是要客气几句,“皇上圣心仁厚,断不会为一场战事失利而轻处大员的,老兄也不必担心了。还是你我共同谋划下一步的计划吧。”
日军以一艘铁甲舰、一艘一级炮舰被击伤的代价,完胜大清海军,这一仗打得漂亮极了!消息传回东京,举朝哗然!为这个好消息刺激之下,天皇立刻封赐胜海舟子爵封号,参与作战的官兵无一例外,重重嘉奖!
但胜海舟却也不敢就此骄横,他知道,清军后续舰队已经赶到大岛附近海域,在短暂的休整之后,清军衔恨而来,未来的报复性作战一定会异常激烈,所以呆在位于今别的临时作战署中,眉头紧皱,那样子,倒像是在刚刚结束的海战中,日本人大败亏输了似的。
“子爵大人,这是从东京紧急运来的绶带和勋章。”天皇亲自派自己身边的内侍,用六天的时间从东京赶至下北半岛的今别府,为他授勋。
胜海舟摆摆手,示意随从将东西放在一边,转而问道,“海岸上的岸防工事布置得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更主要的是,士兵们热情激昂,都想着海战之外,陆战也同样让中国人尝尝苦头呢!”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胜海舟苦笑摇头,“走,我们到海边去看看!”
出官署乘马北行,不远就是正忙碌得像一大片工地般的今别要塞,这里本来就是海军军港,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从幕府时代从军的家属、子女和很少一部分商人,明治之后,日本被迫开海禁,今别日益繁忙,但比较起关西地区,还是相去甚远。
府治并不很大,人口不足三万。为了加固今别要塞的防御,胜海舟几乎把全城内所有的百姓都动员起来了——而为了能够拖延清军到来的时间,亲自率军西巡,也才有了在大、小岛之间的海域和清军的一场激战。
到了码头,脖子上缠着手巾的日本男子上身**,用力搬抬沉重的巨炮,安放到炮台上——这是从德国进口的克虏伯岸防火炮,400毫米口径,全力射击的话,几乎能够打到对岸的福岛去!也是日军用来防卫海面,阻止清军舰队航行的最主力武器。
但这样的火炮并不很多,只有7门,给胜海舟用来布置在今别和其西北的三厩府一线,不足的部分,只能用日本自产火炮来充数——话虽如此,但这种120毫米滑膛炮的威力也不容小觑,这种炮最新生产出来之后,日军做过实验,在2,000米距离上,能够打穿200毫米厚的铁板。对付清军铁甲舰的主装甲带功效未必显著,但用来射击其余部分的水平装甲,还是很有威胁的。
胜海舟骑在马上,对地面上看见自己到来,鞠躬行礼的民夫点头致意,眼神狐疑不定,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打着什么盘算,“今天几号?”
“七月十八日。”
“距离上一次战斗,已经过去六天的时间了。”他讷讷的说道,“想来中国人的脚步,已经距离此地不远了吧?”
“子爵大人阁下,您说什么?”
“不,没什么。”胜海舟摇头说道,“明天……不,今天晚上,把我的指挥作战室搬到奈良号上。”
主官这样的说话,让身边人知道,和中国人的战斗即将再度打响了!
但出乎胜海舟意料之外的是,呆在奈良号上三天的时间,始终不见清军舰队的影子,胜海舟有心派军舰去查探,但手中能够拥有的舰只有限,一旦有去无回,自觉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只得咬牙苦苦等候;但在旁人感觉,这未尝不是一件好消息,毕竟时间越久,于己方从容布置就越有利。
到七月二十一日的时候,胜海舟终于按捺不住了,准备派筑紫号出海,到大、小岛之间的海域去看一看,中国人到底打的是什么盘算?为什么还不进攻?
但还不及筑紫号起锚出海,两个让胜海舟觉得冰火两重天的消息从东京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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