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葆桢站在铁梯上,向胜海舟做了个手势,是在问他,还需要不需要到最下面去看看?后者赶忙摇头,用手指一指上面,自己领先一步,向上爬去。
上到三层以上,噪声逐渐远去,胜海舟和沈葆桢相视苦笑,“直到现在,我的耳朵里还是什么也听不见”
“诚然如是,所以我皇上早有谕旨,轮机舱中的水手,在整条舰上,每月所拿的俸银,是全舰最高的。”沈葆桢看日本人一个个都瞪起了眼睛,重重点头,“不瞒诸位,比我这个海军帮办大臣,每月也不少呢”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不但如此,皇上还有命令,所有轮机舱中所属,都有一年不少于六个月的假期——这在舰上,也是独一份哩。”他笑着说,“不过,即便是饷银丰厚,每年轮值又只有常人一半的时间,但轮机舱中所有的水手,没有一个是不耳聋的。”
“这样说来的话,贵国的皇帝陛下,竟是以重帑来招募轮机水手了?”
“差不多吧。”
大山岩在后面一句不落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眼见又到了通道舱,忽然越前几步,“沈大人,能否容我等到甲板一观?”
“当然可以。”
就着第五层的通道向外走去,推开半启的舱mén,眼前一片明亮,众人来到了刚才在指挥室中所见的前主炮所在的船甲板。奕誴和三条实美已经提前从舱中出来,迎风而立,正在低头从炮舱中走出来,看见众人,展开笑容,“大臣阁下,很多东西连我也不知道,正好,有专才来了,老沈?你给大臣阁下解释一番。”
沈葆桢也不能完全通晓舰上武装,便顺势一指,“邓世昌,你来为大臣阁下做介绍。”
邓世昌挤出人丛,站到炮舱的mén口,从炮手手中取过六分仪,为他讲解了起来。
胜海舟、大山岩等人jing神没有放在他们身上,转过头去,径自和站立得笔直的清军水手说话,“请问,这样的前主炮,每分钟的时间内,能够发shè出多少发炮弹?”
“每两分钟发shè一发。”
“shè程呢?”
“最远能够打到12,000米的距离。”
“那……”胜海舟想了想,回头一指船舷左侧的速shè炮,“这样的火炮呢?”
那个水手看了一眼,摇头说道,“对不起。这不是我所知道的范围,您可以去问专职炮手。”
胜海舟心中暗暗赞叹,从小节可见大势,中国海军的水手分工明确,又不以不知为知,这份认真的态度,和日本海军倒是很有一拼啊。
询问了几句,转身走向船头,站在舰艏探头向下看,如巨斧一般的船头劈开海面,溅起欢快的lànghuā,可见船速相当之快,“丁君,请问现在的船速是多少?”
“在十五节左右。”
“能否容贵海军水手发shè一炮看看?”
“可以。”丁日昌立刻点头,“不过,大臣阁下,请先到指挥室中吧?这里的危险太大。”
“不妨事的,请容许鄙人和 我的学生站在甲板上,亲身观看发shè的全部过程。”
丁日昌知道,他所说的站在甲板上,也只是在炮位之内,而绝对不会站在炮口之下——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是胜海舟等人在自己找死了当下也不勉强,引领着奕誴和三条实美等人进入舱中。胜海舟、西乡从道、大山岩几个人如何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bi仄的炮位中装不下这些人,只好站在外面,看炮手灵活而熟练的cào作。
扬弹机将炮弹和炮yào装好,按下电动按钮,底火点燃,火炮发出一声怒吼,炮弹出膛而去。数秒钟之后,在遥远的海面上炸起一团水huā。胜海舟等人礼貌的鼓起掌来,“非常好,谢谢您的劳作。”
感受了一番远字级铁甲舰的齐shè威力,定远号开始回航。等到了岸上,送奕誴等人回到管驿休息,三条实美即刻返回东京,他要向天皇陛下汇报这一次在神户所见的大清海军的威势力量。
在他和胜海舟、西乡从道三个人联衔封奏的视察报告中是这样写的:“如果现在和清国开战,我们没有胜利的可能,只要‘定远’一舰就能把全部常备舰队送到海底。陛下,军舰,我们要军舰,我们是四面环海的海国,卫国就是卫海,拥有能和‘定远’对抗的军舰是我们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