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口中说道,“这一次冒昧登门,来得鲁莽,还请道爷不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小道能得为相爷效力,本是小道的福分呢。”高峒元问道,“不知道相爷可有何事,是要小人效劳的?”
高九心中好笑,高峒元好大的名头!听到肃顺的名字,连自称都变了?“这,说起来嘛,此事非道爷不能办好这件事。只不过,……”
“哦,哦。”高峒元看出来他有难言之隐,这也可以说明,高九奉肃顺之命到自己这里,确实是 有很隐秘的事情托办的,心中不以为忤,反而大喜,若是就此能够入得肃顺的府中,今后还用得着怕那些讨厌的清流吗?想到这里,他先一步站了起来,肃手相邀,“九爷,请。”
避开恩丰两个,二高到内堂落座,由高峒元的徒弟,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给两个人沏上茶水,端上果盘点心,供两人享用,简单寒暄了几句,高峒元问道,“九爷,这一次中堂大人……”
“哦,是这样的。”高九问道,“圣驾还京了,道长可知道吗?”
“这,略有耳闻,圣上北上御敌,率军苦战俄军,一战而功成,再战则开列疆土,我大清百姓,皆为皇上英明神武、指挥若定而欢欣雀跃,百姓慨叹,时逢明主,实在是天下人的福气啊!”
“嗯,嗯。”高九附和的频频点头,一直等他说完,这才开口说道,“便是如此了。皇上回京之后,宫***了一档事,……”他停顿了一下,故作神秘的说道,“此事仅限你我,要是有第三个人知晓此事——道长学识深厚,这等事关天子的大事,一旦泄露出去,有何下场,想来不必我多多分说吧?”
“啊,自然,自然。”高峒元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的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望着高九。等着他说出下文。
“皇上回京,乏透了的身子,与几位主子娘娘又是数月不见,难免震卦一回。但不料,某位宫中的女主子,与皇上琴瑟不谐,弄得万岁爷龙颜震怒,多日来很是不愉——不瞒道长,我家老爷,日夜为此烦心,总想着找个什么办法,为万岁爷纾解一二。”
听到这里,高峒元自以为听明白了,不过是寻美以献嘛!但他立刻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若是如此的话,又何必要找到自己头上?肃顺的权势在朝野之间谁不知道?要真想找一个好女进献给皇上,有的是人听用呢!因此只是静静的听着。
“不过嘛,我家老爷也说了,皇上的脾气,有别旁人,女色之事,虽是圣心所好,但其中更有一节,便是……”高九尽量放低了声音,和高峒元耳语几句,最后说道,“咸丰七年,皇上南幸两江之地,回銮途中,听我家大人奏陈过之后,心中多有遗憾,若是能够在京中一近佛家芳泽,自然也就是君父所大喜过望了。”
这是个出乎意料的难题。高峒元门下多有清客篾片,他也知道在江南有一些玷辱佛门的勾当,京中这样的首善之区,自然不能容这样名为尼庵,实为艳窟之处的留存,但实际上,还是有的。不过这其中有一个难处:这样的地方,从来是富商巨贾屈身相就,还从来没有像其他轻吟小班那样,可以‘出***’的呢!但肃顺派人把难题抛过来,就是再难,也一定要做到。不然,赏赍未至,自己的一条小命怕就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此事,容小道思量数日,如何?”
“需时多久?”高九说道,“我家老爷在皇上面前可是打过包票的,最迟不过破五,就要有嘉信的!”
“请九爷上复中堂大人,初五日之前,一定有所回复。”
“那就好。”高九把事情知会到,并不多坐,起身告辞。临到门口的时候,又站住了脚步,“道长,还有一句话要讲在前面。”
“是,请九爷吩咐。”
“万乘之尊的一国天子,身份贵重,可不敢以那些风尘女子胡乱改扮而成——否则的话,一旦事发,不要说是你一身难保,就是我家大人,怕也要受你牵累——这其中轻重,道长三思。”
高峒元还真是打算着在自己的门徒之中找一个清丽可人的,打扮好了,送进宫中,不料给高九想在了前面,这一下,可就得另外想办法了、。
送走了高九,高峒元思索良久,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好区处——这自然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一旦成功,不但可以入得肃顺的青眼,进而能得皇上召见,言语奏对上人见喜,赏赐个一官半职,不过是万岁爷一句话的事,但要自己如何说动住持,将人带出来呢?高峒元转念一想,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凭自己在北京城中的交游广阔,便不信办不下来!
当下命人将往来拜年的一应贺客尽数挡驾,自己乘一方小轿,从万福居出来,直奔城西——潭柘寺边不远处,就有一处非个中人不能进入的小尼庵,住持名叫释渡闲,庵中有人数很是不少尼姑,还有一些带发修行的女弟子,表面上看起来吃斋念佛,实际上,做的都是皮肉生涯。
京中有赶庙会的旧习,逢三土地庙、逢四花儿市、逢五逢六白塔寺、逢七逢八护国寺、逢九逢十隆福寺,都是又热闹又繁华的所在。而且,京中的旗下人家,风气与别不同,有一句俗语:鸡不鸣,狗不咬,十七八的姑娘满街跑,可见一斑。
京中的旗下人家,姑奶奶在家中的地位最高,父母、兄嫂都要处处礼让,这是因为旗下女子,都有选秀女之机,日后一旦选在帝侧,就是人主尊荣,故而不敢不礼敬几分。故而每到庙会的日子,街上,寺中,到处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旗下女子,昂然出入于酒楼茶肆,京中百姓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怪。
大年初一,万民出动,到西山潭柘寺上香,这里是京中第一佛家之地,信男善女不计其数,把个宽大的官道拥挤得水泄不通,高峒元的小轿在人丛中穿行许久,终于到了名唤降恩堂的尼庵。两扇红漆大门,紧紧关闭,听里面隐约有做晚课的声音。高峒元命人把名次递进去,很快的,山门开启一条缝隙,有穿着一袭缁衣、头戴僧帽、脚蹬海青鞋袋的姑子迎了出来,见面双手合十,一派宝相庄严,“阿弥托福,道长有礼了。”
“贫道来得鲁莽,请小师傅莫怪。”高峒元单手在胸前一竖,还礼如仪,“有一件事,特来宝刹,奉求渡闲大师。大师可在禅房吗?”
“道长来得正是时候,师傅正在大殿,为信女行剃度皈依之礼。”
“啊!这可一定要好好瞻仰一番了。”儒释道本是一家,高峒元和释渡闲虽缘法不同,休得亦都不是什么劝人向善的良法,但都有一副出家人的皮囊,这种佛前恭敬的事情,总还是做一做的。由知客小尼引领着,把轿夫和下人留在门外,两个人款步前行,绕过前殿,径直往大雄宝殿而来。
离得还远,就听见有女子的哭声,“女儿,这……又是何苦啊!”
高峒元心中奇怪,释渡闲不休善法,开了这一处京中风月之地大大有名的艳窟,于入山门的子弟的选择极其严苛,好人家的女孩儿即便礼佛之心再诚,也休想为她选中,只有那体貌风流,而有可乘之机的、或者自幼孤贫,日后无虞家中有亲眷登门索要的,才能入选。听大殿内的动静,似乎不是这样呢?加快脚步,跟上小尼姑,口中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一次能够得大师法眼相加的,似乎与别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