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肃顺妄行(2)
肃顺和曹庆福说好,今天容他回晋景园去,向曹杨氏将事情说清楚,明天一早他再回府衙,听候回复,不料当天晚上,刚刚宴请过潘祖荫等一行人之后,还不等他***休息,曹庆福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大人,大人,不好了,我家主母,上吊自尽了。”
肃顺大惊失色。若真是在治下逼死节妇,就是他身为一省巡抚,也是扛不住的,想及日后此事给清流、御史言官知道了,自己官位难保,顿时酒意全都化作了冷汗,“可……死了吗?救活了没有?”
“差一点点!硬生生从鬼门关前把一条命夺回来的。”
听说曹杨氏未死,肃顺先松了一口气,但恼怒却接踵而至:好个不识抬举的曹寡妇!自己好心为她曹家想一条退身之计,居然敢以死相拼?凭自己朝中二品,一省巡抚,连一个女子也弹弄不得了吗?可恶,太可恶了!
曹庆福看他惊慌之后,脸色发青,知道他动了怒气,却又无可置一词!
今天下午,回客店之后,曹庆福就将肃顺所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自家主母,曹杨氏目瞪口呆了半天,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开来,谈话自然也就终止了,曹庆福灰头土脸的退出去,不久就听说,曹杨氏上吊了。
他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羞愧,自觉身在曹家,受两位主子恩遇多年,如今却要为虎作伥,逼迫自家主母做出这样丧德败行的丑事来,为人之耻,莫以为过!
因为这样的思绪萦绕不去,曹庆福深以为悔,一路走来,一路大放悲声,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碰头,“大人,还是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主母吧?我代我家老爷,少爷在天之灵,求求您了。”
肃顺脸色煞气隐现,“好,想不到肃某一片好心,竟成了强人所难!既然如此,就请老兄回去,整理行装,三日之后,由省内押送各家商户,并丰泽号之曹杨氏一起,东去京师!”
曹庆福呜咽一声,又跪了下来,“大人,您不能啊?”
“怎么不能?皇上圣旨以下,又有什么不能的?肃某为你府上指出一条明路,你却又不要去走,还有什么不能的?”
曹庆福给他的一番话说得没有了丝毫脾气,呜咽着哭求,“那,容小的回去,再向我家主母求恳一番?”
“别!再闹出事情来,连本官也要跟着倒霉,咱们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不会,不会。这一次小的一定不会闹出事情来,请大人放心。”
第二天,肃顺起了个大早,在府衙中用过早饭,换上一身便装,登轿出南城,到了城外十五里的晋景园,曹家是山西巨富,所修建的晋景园也是太原府有名的大庄院,八匹顶马开道,声威煊赫的到了园子门口,曹庆福早就等在那里,看见蓝呢子大轿逐渐走近,先一步迎了上去,屈身行礼,“给大人请安。”
肃顺就势落轿,打起轿帘,压低轿杆,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一次议得怎么样了?你家少夫人,可答应了吗?”
“我家少夫人足足哭了半夜,房中的几个丫鬟一个也不敢合眼,只怕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这不,刚刚才洗漱歇下……”
听他话中有拒纳之意,肃顺全做不知,看看曹庆福,他也是一夜没睡,眼睛熬得通红,肃顺心中一动:曹寡妇若真的不肯顺从的话,自己也不好硬逼——若是真惹出祸事来,只怕献美于上未必成功,反倒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
不过,未得确证,肃顺心中始终不肯放下此事,“烦请老兄辛苦一趟,说肃某为昨日之事,深感不安,今日特来拜访,还请曹夫人拨冗相见。”
昨天晚上,从巡抚衙门出来之后,曹庆福回转别业,再一次求见少夫人,主仆两个边说边哭,都没有丝毫办法。一直到早上,肃顺再来,亲自拜会,这一下,曹杨氏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曹杨氏终究不愧是掌管一方的女子,心中痛恨肃顺无耻,却也知道,只是一味推搪,是不行的,真惹急了他,一切公事公办,连同自家这数十年基业,带大江南北数万在曹氏一族门下讨生活的雇员们,全都落不得好,与朝廷相捋,还能扛得过吗?
她吩咐自娘家的弟弟,这一次为官司赶过来帮衬料理的杨真,“小弟,你去请肃大人进来,我在后厅相见。”
“是。”杨真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晋景园占地很大,从前门进来,走到后面的花厅的路就不近,肃顺一路走,一路想,觉得情况不符常理,如果怕来客说些不中听的话,就该在内客厅这种比较正式庄重的地方接见,大家内眷在花厅接待陌生男客,这多少是件不得体的事。若在无知无识的妇女,原不足奇,只为是托得起这么大一个家的曹杨氏,其故就可思了!
进得后厅,穿过一大片黄白纷披的菊花圃,坐北朝南五楹精舍,绕以雪白的粉墙,门媚上悬着一方木匾,三个蓝的大字:“伴芝轩”。杨真为他解释,曹家少爷的名字中有个“芝”字,芝为兰蕙之伴,所以为自家姐姐特起的这座轩,题名“伴芝”。
这一说,这里完全是曹杨氏的私室,在此延见生客,更显得意不寻常。肃顺心中有些疑惑着,随着杨真的引领,进到厅中,隔着一道湘妃竹的帘子,隐约可见曹杨氏端坐在座位上。
“姐姐,”杨真说道,“肃大人到了。”
“请里面坐!”曹杨氏没有什么表情,是一种矜持的冷漠。
肃顺也不以为忤,微笑说道:“当日一别,暌违良久,今日在这太原府中相见,实在是幸会之至,还请曹太太不要责怪在下来的冒昧啊。”
“不必客气!请随便坐。”
客座已摆好果盘,泡好了茶,肃顺、曹庆福上下分座,曹杨氏依旧身在帘后相陪,杨真垂手肃立在一边,只偏着头看肃顺。
厅中尴尬的沉默了半晌,只听曹杨氏幽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大人,敝号上下,做事糊涂,往日种种过失,都是民妇一人之罪……与商号中僚属雇员无关啊。”
肃顺叹息一声,隔着竹帘说道,“夫人这话,着实是有些道理,只不过,夫人有所不知,皇上秉性仁厚,践祚以来,最以民生大计为圣心第一挂念事体,自然的,也是最恨有那无良之辈,投机取巧,蒙蔽天下。不论是朝中大员,抑或是升斗小民,一经发觉,从无半分情面可讲。”
曹杨氏心中一阵一阵火起,皇帝如何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山西省内普通的寡妇的存在?还不是肃顺进言?想借着自己的姿色,再蒙皇上恩宠,为其仕途铺路?明明心中不耻其为人,还不能得罪他,“那,大人以为,可有规避之道?”
不等肃顺接口,她又再说道,“不瞒大人,民妇府中,三世积存,总还有一些……”
“夫人这话莫不是说笑吗?”肃顺摇头轻笑着说道,“若论及富贵,可还有过于天家的?天子富有四海,予取予夺,何物不得?倒要夫人来奉献?”
曹杨氏一呆,不知道肃顺是真傻还是装糊涂,“那,就没有旁的解决办法了吗?”
肃顺干咳了几声,左右看看,曹杨氏会意,他大约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摆摆手,“老曹,小弟,你们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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