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
“回皇上话,馆中生员,共分三阶,每阶一班,共有九十二人。”
“仍自是以旗下生员为多吗?”
“是。九十二名生员中,八旗子弟共有七十三人,汉人子弟不过十九人。”
皇帝哼了一声,“食古不化。”和容闳说了几句,他又转头看向奕,“老六,此番两国会商,大意朕都告诉你了,只要不出这个圈子,其中细节决断之权,朕现在就给你。也不必逐一请旨定夺了。”
“是,皇上信重臣弟,臣定当据理力争,为我天朝扬威域外,献一己微薄。”
说话间,六福疾步而入,“皇上,七爷来了。”
奕一愣,略有愧意的低下头去——奕譞意yù为国出力,几次拜托自己在皇上面前进言,不料自己公事繁重,一拖再拖。不用问,这一次七弟前来,定是等得不耐烦,亲自来御前乞恩了。
皇帝没有注意他神情上的异常,笑着点点头,“叫他进来吧。”
奕譞今年十八岁,生得很浊气,鼻子眼睛挤在一起,厚厚的嘴总是向上撅起,像是受了什么人很大的委屈似的,不管怎么放开了尺寸来看,也缺少一点华贵轩昂之气,望之不似龙种。
奕譞心中也实在有点委屈。六哥学识优长,他自问是比不来的;但眼见那个自幼荒疏,后来出继的五哥竟然也担了宗人府的差事,而自己却只能领着一份醇贝子的俸禄,连是散佚大臣也没有上,就让人很觉得难过了。
现在自己18岁了,成家在即,几次拜托六哥为自己说几句好话,总也没有个答复,他年轻人思量不周,不以为是皇上有意不用自己,倒似乎是六哥故意不说,怕自己日后得用,夺了他的权似的。当下未及多想,径直递牌子进来了。
进到殿中,行了君臣大礼,跪在拜垫上,等候皇上发问,“老七,今儿突然递牌子进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是。”奕譞答说,“先皇弃世的时候,臣弟年岁还皇上四哥体恤有加,每每派人到臣弟府上垂问,十年来,臣弟无时无刻不感怀在心。每天都在想,怎么样为皇上尽忠尽孝,帮衬着皇上,将阿玛留下来的基业,好好保住。”
他略喘了口气,“臣弟想,如今臣弟已然成年,愿为祖宗基业出一份力,尽一份心,请皇上恕臣愚钝,量才器使。”
一声‘皇上四哥’,让御塌上的天子心中一软,当年奕譞为人懦弱,用奕詝的话来说,就是‘存在感太低’,心中是不大瞧得起他的,偶尔兄弟相聚,也多是拿他开一些玩笑,不过奕譞人很厚道,从来不记恨,现在回想起来,倒觉得ǐng对不起他的。
因为存了这样的念头,皇帝便顺势问道,“朕为你和叶赫那拉氏指婚,本意是想等你成家之后,再谈立业。难得你有这份忠悃君的心思,好吧,你倒说说,你本心之中,最想做什么?”
“用人权柄之于上,非臣弟所能擅请。”奕譞说道,“只要能够为我大清江山社稷出力的,臣弟都愿一身担之——再苦再累,臣弟也不怕的!”
皇帝和奕相视一笑,“老六,你听见了吗?七弟比你当年,谋略或者不及,这份英武之气,却大有不同呢!”
奕笑着躬身答说,“臣弟从iǎ荒疏,全靠皇上耳提面命,方有iǎ成之日。想来七弟秉纯良,得皇上训诫之下,日后定又是我天朝一代贤王哩!”
几句话的功夫,皇帝已经做出了决断,“正好。前几天肃顺这个奴才上折子说,京中所练的神机营兵士,近来又有疲弱迹象,他现在正是忙着新政章程起草的差事,军中事物也实在忙不过来——不如你过去吧,替朕认真的管一管。”
奕譞心中大喜!他为人才疏志大,一直在想整顿八旗亲军练成劲旅,纵然不能步武创业的祖宗,铁骑所至,纵横无敌,至少也要旗帜鲜明,器械jīng良,摆出来满是士饱马腾,显得极jīng神的样子,才能把‘到营要少、雇替要早、见贼要跑’的坏名誉洗刷掉。
如今未及自己请旨,皇上就见己心,高高兴兴的跪倒碰头,“是!臣弟定不负皇上所托,将军中将士练成无敌铁骑,以上报主知。”
奕微皱双眉,皇弟领兵,大非所宜,而奕譞也是高兴得忘却了忌讳,连辞恩也不曾,就跪倒承旨了?不过想想,皇帝登基以来,锐行新政,便连汉人书生如曾国藩一般领兵的旨意都发下来了,又谈什么祖制?
皇帝笑着点点头,对奕譞说道,“老七,朕让你到神机营去,一来是历练你一番,二来,也是想让你以皇弟之威, 好好的管束管束下面的那些丘八——不要顾及什么情面,在这方面,你和肃顺好好学学。只要是对天朝有利的,就不要管他是什么人的学生、子弟、抑或同乡。你明白吗?”
“是,臣弟都记下了。”
“日后会有旨意给你。你先下去吧,朕和恭王几个还有话说。”
奕譞退下去之后,皇帝问奕,“老六,朕记得,英国专使是今年新年刚过,就到了香港的,是不是?”
奕回忆了一番,点点头,“是,臣弟也听美国公使说,英国人已经到了香港,不过却不知为何,迁延良久之后,方始北上。”
皇帝冷笑着,“嘿嘿!英国人做了亏心事呢!”
“皇上的话,请恕臣弟不明白。”
“等到我国的兵士回来,向他们一问,就知道了。”
新ūn佳节刚刚过去,格莱斯顿所乘坐的船就到了香港,行于海上,消息断绝,一直等所乘坐的艨艟巨舰抵达了香港码头,见到来迎接自己的总督包令、前任驻华公使奥德里奇子爵几个之后,格莱斯顿才知道,新成立的内阁中,自己为首相提名,议会通过,任命为外相一职了。
彼此jiā谈几句,在总督府中居住下来,格莱斯顿首先把刚刚从北京返回的奥德里奇和巴夏理招到近前,相信询问上一次进京商谈换俘事宜的细节,两个人逐一说了,“要是这样说来的话,中国人还是很通晓人道主义的?”
巴夏理着实不喜欢这个野蛮而落后的国度,但身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绅士,又不能昧着良心说话,点头表示同意,紧接着说道,“不过我仍然以为,中国人是个短视的民族——世界上怕是没有哪个国家会认同这种将敌战国的兵士羁押起来之后,要将所有的uā费,都逐一记录下来,日后向对方讨要的吧?”
格莱斯顿把手中的雪茄烟放到一边的烟碟里,笑着说道,“中国人的这种做法,我也是大不以为然的,不过我想,这样的条件,总是能够通过谈判解决的。倒是在香港羁留的中国战俘,如今的情况怎么样?”
巴夏理和奥德里奇停了片刻,方才说道,“我承认,中国战俘在香港羁留期间,稍稍遇到一些凌辱打骂之事,不过,这些人身体完好,jīng神也很是爽利,一些受伤的兵士,也是得到了我方应有的照顾的。”
格莱斯顿入耳便知,己方在对待中国战俘的问题上,绝对不及中国人的人道,想了一下,他问道,“那,若是要这些人恢复到旧有状态,须时多久?”
“若是能够认真将养的话,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很可以了。”
“那好吧,我就在香港多呆一个月的时间,等到这些中国战俘恢复旧貌了,再携同他们,一起北上。”
就这样,格莱斯顿在香港停留了一个月的时间,咸丰八年的二月初二,将所有一千零九名中国兵士逐一安排上船,然后自己和奥德里奇、巴夏理两个人乘坐另外一艘船,同时从香港码头出发,北上天津。
英船靠岸,以藩司边宝泉署理直隶总督会同天津知府胡林翼等人,和英国人见了面,彼此拱手鞠躬,行礼之后,安排英国人连同一千零九名兵士同时乘车上路,浩浩赶赴北京。因为两国换俘之事尚未正式开始,故此明明心中希望就此将天朝兵士逐一保全,也要再等待数日,左右天津密迩京畿,用不到几天的功夫,料想两国公事一了,这些人就是自由之身了。
为了这个目的,英人入城之后,中方将其安置在北城广化寺驿馆,只停了一天,并与英国人阐明:第二天一早,有总署衙的章京前来引导,到衙中会同中方代表——以恭亲王奕为首——共同商讨两国国事。
格莱斯顿也是快刀麻的脾气,为国人凌辱战俘,心中大感丢脸,不得已在香港驻留多日,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言大喜,“请阁下上复贵国亲王殿下,中方行事如此高效,着实令人赞赏。鄙人等待着明天和亲王殿下暨贵国谈判大员会谈的一刻的到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前来传话的荣禄笑着拱拱手,“明天早上,我再来次促驾。”说完,转身告辞而去。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