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你过生日,万青藜为哄你高兴,一次就送了你良山一千五百亩的土地,你也笑纳了,是不是有的?”
肃顺心中叫苦,他知道,只要提到贪墨的政题,皇帝一定会想到自己没奈何,只好免冠碰头请罪:“奴才……奴才……蒙皇上圣眷优渥,沽宠荒嬉昏诞无节,不但不学无术,且是无德无能辜负皇上拳拳揩悌之情——”他渐渐定住了心,说话变得又诚挚又畅:“奴才……全不知君恩难负,丧心病狂,奴才真是无耻之辈””
皇帝给他气得满脸涨红,脖项额前的筋都胀得老高,满殿都迥旋着他的咆哮:“你快点给我滚省得瞧着你恶心,一个窝心脚踢死了你……革去你的差事,剥去你的黄马褂,听候旨意处分……”
肃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碰头行礼,仓皇而退。
阎敬铭一时间也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下这样的辣手肃顺权倾朝野,片言之间为皇帝贬黜而出,日后传扬出去,旁的人只会以为是自己一言建功,这可怎么得了?
正在他思量间,皇帝问道,“阎敬铭,你在想什么?”
“啊,臣没有想什么,臣以为,皇上惩治贪墨官员,天下百姓无不仰望圣德,只是,肃大人于国有功,入仕以来,也是勤勤恳恳,众所共见,一旦得咎,皇上也要为其留几分体面……,”
阎敬铭全然失去了灵便的口才,连自己想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嗫嚅的半天才挤出一句:“才好彰显天恩啊?”
“朕几次为贪墨之事训诫肃顺,奈何朕德微薄,终究难抵黄白之物动人心魄此番雷霆处置,也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你也不必有什么狐悲之心,更加不必担心旁人说什么。”
阎敬铭汗透重衣,语不成句的碰头下去:“圣明无过皇上,臣……”
皇帝断然处置肃顺,还有另外一层用意,这一次为求震慑百官,倒也不必和阎敬铭隐晦了,“肃顺是朕面前得用的奴才,多年来,正如你说的,总算小有功劳。不过,朕处置他,也正是为了要告诉天下人——如肃顺这般的人朕都不肯放过——遑论其他?”
“臣明白了。”阎敬铭立刻通晓了过来:“皇上是借肃大人,行杀鸡儆猴之法?”
“杀鸡儆猴?猴子见得多了,早就不怕了不要说是杀鸡,就是杀猴,也只有为那个倒霉的猴子哀叹几声,转过头去,继续伸手捞钱——这些人啊,朕见得太多太多了。左右铡刀不临头,他们是永远也学不来悔改的。”
阎敬铭有点听不明白,壮着胆子问道,“那,皇上的圣意又将如何决断呢?”
“朕本来想,成立一个新衙门,专门负责稽查、管理、官员与商贾、百姓的来往情事。该衙门都有过问权责,后来想想,若是这样的话,只恐威势过重之外,更容易使天下人人心惶惶,便放到了一边,现在看来,即使朕有心与人为善,也不能了。”
阎敬铭暗暗思量,若真成立这样一个新衙门,表面上看起来,是为惩治腐败,实际上是专为刺探百官私弊而设,大失天朝恢弘气度,比之同文馆,只会更加遭旁人的忌讳“皇上,臣倒以为,朝中官员若说贪墨,有之;不过多数还是好的。彼者多来自民间,幼承庭训之外,更深知百姓疾苦,是故行事之间,总也会为百姓留一线生机,倒不至有需索过多之弊。想来彼等人眼见皇上痛加晓谕,当上体天心,再不敢有鱼肉之事了。”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新衙门,也只是朕心中所想,要具体实施下去,还有着太多的问题和难处。总不能兴一利之外,又多一弊。种种章程,朕也会详加考量。等到时机到了,再行交部。”他说:“至于现在嘛?还是以商课之法中允许商贾进言之策,略加改进,也就是了。”
“圣明无过皇上。臣不过是庸人杞忧,不过臣以为,民告官先例一开,后患无穷啊。”
“怕什么?那行得正,坐得端的,就不必怕人告圣人著《春秋》,忧惧的也只有那些乱臣贼子嘛”
阎敬铭自知现在劝不进去,只好拖延下来再说,当下碰头答说,“是。皇上训诫的是,只有平日里以为百姓良善,更且仗着自己身为朝廷官员,不以残民以待是不可行的那些人,才会怕百姓讦告。”
“就这样,你下去吧。朕也有点累了。”
殿内空空落落,死一般的沉静下来,惊羽左右看看,六福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去劝上几句:“皇上,您……不要生气了吧?奴才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看您这样生气,奴才们心里,也都怕得紧,疼得紧……”
皇帝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你不懂。朕不是生气,只是觉得难过,你想想,肃顺是朕身边最的用的奴才,又有朕管着他,还弄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天下各省的官员呢?他们或为公事,或为私情,把银子送到京中大佬的府上,这些钱难道是从他们自己的腰包中拿出来的吗?自然不是”
“奴才明白的,只怕所花的银子,十倍百倍的都要从老百姓手中再想办法要回来。”
皇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惊羽,有些事啊,是朕没有和你说过,你说错了呢,朕也不好怪罪你。祖宗有制度,后宫不得干政,其实不但是后宫的嫔妃,朕身边的这些……”他用手胡乱的向六福几个一指,“……奴才,也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朕躬,但有乱言乱道的,都要拉下去,一顿板子活活打死”
惊羽脸色吓得一片苍白,慌不迭的跪了下去:“皇上,奴才……奴才不知道,请皇上饶过奴才这一次吧。”
“这一次朕是正式的告诫你。朕与你情分非同一般,不过再不能有下次了,明白吗?”
惊羽慌乱的点点头,眼圈中噙着的泪水滴滴滑落,颤抖着声音碰头答说:“是,奴才记下了,今后再不敢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