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见过军机处之后,肃顺做带引大臣,将桂良和那个叫罗炳坤的把总带到了殿阁之中,行礼以毕,皇帝笑眯眯的向下看了看:“桂良,朕偶尔胡闹,惊动了你,可不要心怀不满啊。”
“奴才怎么敢心怀怨怼?皇上……微服而行,本是为体察民情,凡此种种,正是明君本色,奴才奉职其间,——”
“你不用拍朕的马屁。什么体察民情?只不过是朕年少荒唐之举,在你这江宁城中重现罢了。”他转脸看向一边:“罗炳坤?”
罗炳坤怎么也没有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言语之中大为不敬的对象,居然是当今天子,吓得半夜都没有睡好,听皇上叫自己的名字,赶忙碰头:“臣在臣昨夜糊涂,不辨真龙在前,言语冲撞,请皇上处置。”
“朕金口玉言,昨天就在车中免了你的种种不恭罪过,又何来处置之理?桂良,朕看罗炳坤倒是个人才啊,既能读书识字,又能刚直不阿,便如昨天吧,在车外与朕侃侃而谈,一再拖延时间,等候你来处置,更不曾激怒车内的歹人,以致做出什么更不可挽回的逆事来,只凭这一点,就比你、比肃顺都强”
“臣不敢,臣微末小才。不敢比两位大人殚精竭虑,更不敢比拟圣上日月之辉”罗炳坤说。
“这些话也不必提了。”皇帝笑着摇头:“桂良,昨夜车厢中一片漆黑,朕只是看见了在车中所悬挂、摆设的各种物什,具体是什么,虽看不清楚,却也能够大约的猜到——倒是让你费心了。”
“奴才不敢,车中陈设都是奴才家中所藏的微物,并非特意价购,求皇上鉴臣愚忱,俯准赏收。”
“到底不好意思。”
“奴才受恩深重,难得有机会孝敬皇上。东西不好,只是一片至诚。”
皇帝正要说话,肃顺在一边插口道:“这可不能不赏收了不然,人家会以为皇上嫌他欠至诚。”
“这话倒也是。既然这样,朕就领了你这番孝心。”皇帝又说:“肃顺?等回到京中,你到大内去,取十五万两银子,交给桂良。”
“皇上”桂良吓了一跳,赶忙跪了下来:“奴才孝敬皇上,怎么能还要主子的银子……主子这样说,是不让奴才活了”
“朕知道,朕知道你的一番孝心可嘉,只是啊,你一年的俸禄才有几个子儿?家中珍藏的物什,又有哪一个不是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朕又如何能够夺人所爱?此事毋庸再议了。”
听皇帝语气坚决,桂良不敢多说。
让桂良和罗炳坤出去,皇帝转头问道:“肃顺,昨天你是怎么赶到仓库中的?”
肃顺知道,皇帝是那种用心极专,一事不明圣心终究不肯放下的性子,故而早有准备,当下碰头答说——。
原来,昨天在皇后驾前的一番奏答,虽然有皇帝从旁转颊,皇后没有说什么,但肃顺仍觉得面上发热,当天晚上,自己亲自领着 人,到了梦中舫前的码头边,充当护驾之用。不想过了片刻,梦中舫解缆起航,眼看着越行越远,肃顺可有点发呆,他们都是在陆上,如何追赶?
命佐齐去找船来再追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带着兵士顺着河岸一路尾随了下来,好在是为了遮人耳目,甘子义让舫中的乐女打开窗户,吟风对唱,所以还能隐约间看到船行的轨迹,从陆上行来,比之水路要远上很多,故此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桂良也已经到了仓库中了。
听肃顺要言不烦的说完,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难为你这片忠悃侍主之心啊。”
“奴才蒙皇上捡拔之恩,为皇上效劳趋走,本是奴才的福气。”肃顺答说了几句,猛的在御座前跪倒下来,“奴才有心里话,想对皇上说,只求皇上免了奴才的死罪,奴才方敢进言。”
“你不会又惹祸了吧?好吧,朕免了你的罪,你说吧。”
“是奴才以为,皇上身担四海至重,深夜私行,奴才窃窃以为不可”肃顺说:“白龙鱼服易为鱼虾所戏……”
皇帝笑了,“你以为朕连着数日在宫外徘徊,只是要和青青小姐做静夜之欢吗?”他说:“不是的。朕这几天,从那个李慈铭、还有朱希淳的口中可是听到不少关于桂良的话呢”
肃顺迷惑了;“奴才不懂。”
“像青青小姐、李慈铭、朱希淳这样的人,所谈及的,虽大多是风月之事,但朕有意探详,也能够知晓一二。桂良这几年在任上做得很是不错啊商课之法,铁路工程,他从中出力甚多。嘿朕不是说你们会欺君,只不过,从这些人口中听来的,更有说服力一些呢”
“奴才明白了圣明无过皇上,于民情民隐之中探听得一省属员的功过是非,实在是比文牍往来,更能够深入实际的方式。奴才佩服。”
皇帝得意起来,“你这个奴才啊,就是会说话朕明知道你是在颂圣,心中也着实高兴——对了,青青小姐,你着人送回舫中了吗?”
“奴才正要和皇上回:奴才昨夜派人将两位姑娘送回船中,今天早上,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知道的,派内侍把奴才找了去,让奴才派人,把两个姑娘各用一乘小轿,送进皇后的寝宫中去了。”
“这样的事情你怎么早不和朕说?”
“奴才糊涂只是事发之际,皇上正是和军机处商讨国事,奴才……不敢惊扰。”
“你真糊涂”皇帝站了起来;“摆驾到皇后的宫中去。”
昨夜闹出了那么大的一场变故,连皇后都给吵醒了,一早上起来,立刻让李莲英把肃顺找来,问清经过,让他立刻派人到那什么梦中舫去,把两个姑娘带到宫中。并且知会他,不许告诉皇上。
肃顺领命而去,到了船上,两个姑娘自打知晓了甘子义的真正身份之后,又是激动、又是慌乱,更多的却是门深如海,萧郎路人的无奈和辛酸——若说他只是一介书生的话,将来云浓雨浓,花间月下,总还有个盼头,谁知道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那个经常口花花,拿旁人肆无忌惮的取笑的男子,竟然是大清朝的皇帝?这样的冲击,让赛香君和如烟大有无所适从之感。
二人一夜未睡,眼看着天色正待渐亮,正想休息一下,船外人喊马嘶,为首的几个公人排闼直入,问清了名姓,拉起来就走。“这是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来人为首的正是肃顺,不过二女心情激荡之下,似乎也辨认不得了,为人强行塞到轿子中,一路抬着到了瞻园,一直到下了轿子,肃顺方才对她们说道:“此番将两位姑娘请来,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种种得罪之处,还请姑娘恕罪。”
“皇后娘娘……”
“正是。娘娘正在寝宫等候,两位姑娘请和这位公公去吧。”
李莲英不等几个人再多说,“两位姑娘,请和我来吧,可不敢让主子娘娘久侯。”
赛香君和如烟大为恐慌,加以一夜没睡,脸色更显得憔悴苍白,原本十分艳色,现在看来也只有五六分了,一颗心砰砰乱跳,总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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