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人。”皇帝苦笑着摇摇头,“朕当年和你一样,成天惹阿玛生气,这一层,你我叔侄倒是有共通之处。不过呢,这其中也有分别。”
“就拿你皇祖父来说,成天为国事操劳,日渐苍老之下,他老人家在世的众多子嗣之中,不是朕自夸,也只有朕啊,能够用一些调皮小事,驳他老人家一粲。而你呢?”
皇帝的脸色逐渐转冷,“你阿玛为国事操劳,如今担着这么重的差事,怕是连回府也不得休息,你还要为他增添困扰吗?”
载澂心中不服:怎么叫他当年就行,自己现在就不行?只是他是皇帝,不敢像和阿玛那般的犟嘴,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朕知道,不论是朕当年,还是你现在,所做调皮之事,目的只有一个,只是想得到阿玛、先生、师长的关注而已,是不是?”
载澂心中一动,“您是怎么知道的?”
“混账”奕回头训斥这个逆子,“你这是和皇上说话吗?没规矩的东西”
皇帝摆摆手,继续对载澂说道,“朕能够知道这些,并不稀奇啊,因为你皇伯父当年,也是这样的呢甚至比你现在,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哩”
载澂觉得好笑,呲牙乐了起来,“去吧,朕和你阿玛还有话要说,等日后有机会了,你到朕跟前来,我们一起探讨探讨调皮之道。”
载澂大喜,高高兴兴的碰了个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孩子退出去,皇帝逐渐收拢的笑容,让奕站了起来,“你啊,年纪不大,火气倒不小。嘿”
奕不知道他何指,唯唯应着,在一边垂手肃立。“载澂淘气是不假,但你以为只靠行家法就能够让他改过来了吗? 算了,不说这些了。”
皇帝向大妞招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身前来,“今儿个到你这,主要是把女儿给你送回来,看看,从你把她给朕送进宫去,到今天,是不是胖了?也可爱了?”
一面说,皇帝一面伸出双手,拉住小女孩儿的脸蛋儿,向上一勾,强自让孩子做出一副笑颜,逗得书房中的几个人同时笑出声来。
逗弄了一会儿,他放开手,小女孩儿不满的瞪他一眼,自己揉揉脸蛋,独自出门去了。
皇帝这才正色问道,“老六,朕上一次看你在江宁拜发的折子,内中说英人离去之前,曾经对你口出威吓之语,是不是的?”
“是。”奕回忆了片刻,说道,“伯明翰勋爵临行之前,确实和臣弟说过,不过臣弟此番江宁办差,除却差事自问尚还上承皇上一片爱民至意之外,便是臣弟于英人之国所有的议会制,略有所得。”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臣弟此番带往江宁办差的随员中,有一人,名叫容闳。……”
他自顾自的说着,皇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思绪全然给他口中提到的这个名字占满了:容闳居然也是此番江宁办差的随员之一?当初在总署衙门呈递上来的名单中似乎没有他的名字嘛还是自己没有留心?心里想着,嘴上问了出来,“朕记得,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啊?”
奕的话给他打断了,停下话头解释道:“回皇上话,容闳的名字也是在随员名单之中的。”
“哦,那大约是朕没有留心。你接着说。”
“是。”奕继续说道,“臣弟经容闳指点方知,英人行以议会制,先皇年间,轻发虎狼,对我天朝动武,也是经由议会批准之后,方才成行的。”他又说,“臣弟听容大人说,此番英人南返,远渡重洋回归故土,即便再有冒犯之举,也未必能够在议会获得通过,故而臣弟想,伯明翰临行前所言,不过是英夷故伎,皇上不必将他放在心上的。”
“老六啊,你这种看法不为无理,不过在朕看来,却不敢苟同啊。”
奕立刻跪了下来,“臣弟糊涂,请皇上天语教诲。”
“教诲嘛,还说不上。只不过,朕当初提过,英人贪图重利,皇考年间,英人进逼天朝,名为贸易自由,实际上,全然是为了鸦片一物这一层,当年你管着户部,想来也能够从各省往来公文中看出些蛛丝马迹。到了道光二十七年的时候,英人对我天朝的贸易顺差,已达一千三百余万两之多,你以为这些钱都是花在什么地方?不过是鸦片一物而已。”
“如今虽天朝与英人有一些旁杂商贸往来,却也难抵鸦片贸易骤然中断之后带来的损失。而这种损失,是英国人绝对不能承受的。所以朕说,中英两国终将一战只是,这一场大战会是几时出现,又将会是怎么样的规模,朕现在,还不得而知。”
奕心中总觉得皇帝所说的话有些危言耸听,犹豫了一下,碰头答说,“皇上,臣弟不明白。”
“是什么不明白?”
“皇上说,英人当初为自由贸易而与我天朝开战,于今之世,我天朝早已经洞开五口,允准英人在天朝往来经商,又何来贸易借口?”
“你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可真正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了。”皇帝真是没有想到,奕居然能从自己的话中领悟到这些,真心的高兴起来,“起来,老六,起来说话。”
“是。”
待到他站起身来,皇帝继续说道,“你刚才说的话,诚然是我天朝人所能见的第一大道理,但英人,不,是各方列夷,可从来不会把开仗的借口当做一回事。天朝国中,亿兆黎庶,其间还夹杂了太多在天朝往来的商人,教士,这些人只要有一点纰漏出现,上奏到本国朝廷,就是开战之基呢”
“那岂不是师出无名了吗?若是这样的话,这等不义之师……”奕想了想,又说道,“那,若是为百姓与英人有所不睦,皇上既然圣意已然料到会有此等舛误以给夷人借口,何不行文天下……”
“你是想让朕下旨,告诉天下各省,面对与英人交往之时,不计得失,一味忍让吗?”
“臣弟不敢。”
“你当然不敢”皇帝冷笑着摇摇头,“老六,不要说这等抑民以奉外之举是朕不能做的,就是能做,朕也不做。就如同当初命你和伯明翰会商时说的那样,英人若想借机开战,我天朝就是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奉陪到底”
君臣两个说了会话,皇帝站起身来,“朕回去了,你不必送,也免得给人家看见了,回头又有人上折子。”
“臣不敢抗旨,不过,请容臣弟在府中跪送皇上。”
“由你吧。”这一次,皇帝没有多说什么。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