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法并非是很多人以为的恶例,一般而言,俊秀及文武生员输赀捐纳贡生、监生职衔,内外官员得捐加级、记录及请封典,又有平人捐职衔者,亦是为请捐封典所用,不过这种捐赀之道,也很是为京中各大小衙门多了一份过手的银资。
董浩奏请在本省内开捐赀之门,无端的断了这些人的财路,如何能够依从?皇帝交部公议的折子,很快因为‘捐纳之法放于省内,虽可收迅捷之效,然恐过于泛滥,过此则不免成为强弩之末,百姓竭泽而渔,捐纳善法,亦难当大用也。’
户部给事中将折子中的条陈逐条封驳,乾隆很是不满意,下旨再议,如是者三次,都为他们以大同小异的理由驳了回来,这就逼得皇帝不得不乾纲独断了。
不过既然交部公议,就不能不考量臣下的意见,最后乾隆皇帝决定,捐纳交给省内办理之议暂时在甘肃省内试行,若日后有了真正的成效,再推广到全国。
户部的人无端少了一份进项,自然不满,便开始上下活动,董浩只在甘肃试行了一年,就调进京中听用,人去政息之下,这样的一条善政,也就无疾而终了。
黄锡和龙汝霖两个一面念者折子上的内容,一面给肃顺详加解说,到最后,龙汝霖合上折子,像肃顺拱拱手说道,“既然皇上当日曾有面谕,再参详折子中所言,想来圣心已定,是要重开捐纳之门了。”
肃顺心头打了个突,摇了摇头,“我想不会。为国课日益减少,用度吃紧之事,前数日军机处叫起的时候,文孔修的奏答给皇上当即驳回,语气之严峻无与伦比,想来不会是为了一改临朝数年来的规制,重开捐纳之门的。”
黄锡立刻在一边说道,“若不是为捐纳,则一定是为了征商税一事了。”
龙汝霖大怒从肃顺重复的说话来看,圣意所在,非此即彼,自己所说的话给肃顺反驳了,却又轮到你黄翰仙在大人面前取巧卖弄吗?心中有火,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肃顺倒没有注意两个人之间的暗战,自顾自的顺着黄锡的话往下说,“翰仙先生说的极是。这件事,就拜托先生大笔写就吧?日后皇上准了条陈,翰仙先生功不可没啊哈哈”
“大人有名,学生自当效劳。”黄锡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份文墨差事,继续问道,“大人想以何立言为尚?”
肃顺正要说话,龙汝霖在一边搭上了话题,“还能有什么立言之处?翰仙兄大才,这也要东翁大人明言吗?”
这一下,连黄锡也发觉了龙汝霖的异常,心念电转间,已知大概,不过心中却怡然不惧,脸上带着微笑,语气中丝毫不肯有服软之意,“我当然知道,只不过,奏折封上,只恐皇上又要效法高皇帝遗义,将此事交公议处,届时,折子中有什么言语疏漏之处,耽误了正经事,如何得了?故而才要向大人征询明白,方可下笔。皞臣兄可是有什么高见吗?”
肃顺赶忙做好做坏的劝解了几句,两个人才没有当场翻脸,然后他又对黄锡说,“翰仙兄,我想,不如就以皇上登基数年来,推行新政,惠及天下万民……嗯,至于后面的话,翰仙兄大才,自然能够料理清楚的。”
黄锡知道他没有读过很多书,在谈及公事的时候,难免会有词不达意之憾,不过大略的意思是能够听明白的,点头一笑,“学生明白了。明日早间,定当脱稿。”
“不必,不必这样赶。缓上几日也无妨的。”
“大人为王事勤劳,学生不敢有偷懒的念头。”
“无关偷懒,很多事情和卷宗还要我到部视事之后,方得其详。先生再等几天吧。”
几个人正在堂上说话,门下人来报,“大人,有客到。”
肃顺每天不知道要见多少人,闻言不当回事的问了一句,“是谁啊?”
“这个,来人是从天津来的,只说要找大人,小的也不敢多问。”
自天津而来?肃顺呆了片刻,心中实在想不出自己在天津还有什么朋友,随着下人的带引到了门口,只见一乘后档马车停在府门口,车把式正在将搭脚凳放在车前,从上面下来一个俊俏的后生,容颜极是俊美,不过眉宇之间哀婉一片,看上去很是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您是?”
来人惨然一笑,伸手把帽子取了下来,露出一头青丝。这一下,肃顺认出来了,竟然是田园的紫云姑娘
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肃顺认真的扫视了几眼,紫云身着一身青蓝色的对襟短袖的褂子,胸前钮扣,扣得严严实实,这身衣裳比她平日所穿的略显小了些,站在自己面前,双手交叉,掩在小腹上,肃顺眼尖,眼看她小腹微微隆起,竟似是有了身孕了?
紫云下车,看见肃顺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女子惨然一笑,“苏老爷,小女子觍颜而来,还望苏老爷不要责怪我来的鲁莽啊。”
“啊”肃顺赶忙上前,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的一呲牙,“紫云姑娘这是从何而来?”一句话出口,紧接着给他发觉不对:“哦,外面天气太热,姑娘,快请到厅中说话吧?”
胡乱的把紫云让到二堂花厅,因为是坤客,身份又过于特殊,肃顺不敢怠慢,命府里听用的丫鬟婆子上前伺候,自己则随便找了个由头,和龙汝霖与黄锡到了外面。
这两个人误会了,以为这个姑娘是他在天津时惹下的风流罪过,如今有孕在身,进京投奔来了。龙汝霖未语先笑,“大人,学生给您贺喜啊。小公子过继给郑王,这不,又有送子观音给您送血脉来了。”
黄锡也在一边帮闲开玩笑,“是啊,大人,人家远路来投,大人倒要以礼待之啊。”
“你们以为这是和我相干的女子吗?”肃顺顾不得和两个人动气,把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如今我最怕的不是旁的,紫云出身低贱,每日里生张熟魏,往来不断,若说怀的真是龙种,自然无妨;若说是……”他叹了口气,“这混淆天家血胤之举,可实在是百死莫能偿还的大罪啊”
龙汝霖和黄锡倒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闻言也大大的楞住了,好一会儿,龙汝霖才问道,“那,大人以为该当如何呢?”
“先把她安顿下来,明天我去请了旨意再说。”
龙汝霖刚才为答对之间未能一逞颜色深觉遗憾,这会儿倒给了他另外的机会,“大人,学生看,请旨之事,不妨缓行。”
“怎么说?”
“皇上问起紫云姑娘到来的经过,大人要如何奏答?”
肃顺楞了一下,这也是情理之中,“那,以你所见呢?”
“大人不妨先将紫云姑娘安置在府中,然后派人详加问询,待到把实情摸清,再上奏也不迟。”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