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不该死,五行有救,奏章封上,正好是十月太后万寿,有命妇进宫朝贺,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太后钮钴禄氏。皇太后本心不喜欢这个和自己同族的皇后,听人说英和遭大辟其中是有了当初得罪过皇后的原因,更加心中不满,有意借此事压一压皇后的威风。
一天皇帝问安,皇太后对他说,“不管英和照大清律而言是犯了什么样的大罪,你自己想想,这是个什么罪?修陵寝是皇帝一个人的事情,风水好坏,受福受祸是子孙的事情,与异姓何干?若是这样就杀了,就是为家事杀大臣,试问还有谁替你卖命出力?”
皇帝沉默着,没有说话。
皇太后又说,“还有,我听闻前几天有人传,内务府让江宁织造织制绣花绸缎,供皇后裁制内衣裤之用,可是有的?”
皇帝知道皇太后心中不喜欢皇后,要是这样的事情从自己口中得到印证,更增皇后罪戾,也有损自己的威严,赶忙解释说,“这是外间的流言,皇额娘不用理他。”
“真的是流言才好。”皇太后不以为然,“听让英和上一次为了皇后寿诞,你要拿福康安孝敬乾隆爷的翡翠寿桃改为镯子,赏给皇后,此事可是有的?”
听皇太后的语气倒像是在问口供,皇帝心中不悦,因便说道:“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说什么英和得罪了皇后,那都是没影儿的事。英和承办大工,漫不经心,以致出了今天差错,事后又多方掩饰敷衍,其情可恶,儿子为了整饬纲纪,不能不办他。”
“你要办谁,只要有理我也不会干预,不过你要想一想,英和是先帝特为赏识提拔的老人,总要留一点面子,才好看。”
“是。”道光答说,“儿子也很重用英和,无奈他犯的过错情节不轻,而且情当罪真,儿子也是爱莫能助。”
这就是唱高调了,皇太后很不满意,又不愿为了一个外臣影响到母子之间的和气,于是岔开话题,转而谈论其他。
从太后宫中出来,皇帝想了想,也觉得就这样杀了英和有些委屈,便把刑部拟好的斩立决的处罚改为发往黑龙江充当苦差,以显法外宽仁。因为英和有病,所以把他的两个儿子也一同发遣,随同照料。
另外一方面,为了抚平皇后心中的不满,皇帝下旨,着参与工程人员一概退赔工程款项,最少的是一千两,以一年为限还清,最多的是英和,要赔十余万两,分七年半还清。
上谕一下,百官议论纷纷,说历来赔修的都是城墙之类的工程,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皇家的陵寝居然也要赔修的?
但也有人说,这是宽大的处置——要是抄家的话,根本就不用赔了不管怎么说,英和一家所遭的横祸纵非家破人亡,而倾家荡产,也足够凄惨的了。
听皇帝谈及前情,奎照伏地碰头答说:“皇上教训的是,奴才的阿玛当年蒙皇恩开释回京之后,多次对奴才说,此番遭皇上痛斥严遣,实在是咎由自取,皇上免除奴才阿玛的死罪,更是天恩浩荡。奴才的阿玛说,今后你兄弟二人在朝中,当以此为戒,做事专注一心,万不可再有此等疏漏之处。”
皇帝点点头,没有再纠缠下去,今天把这几个人找来,也并不是为了当年之事再做什么文章,他说:“朕让宝鋆携总署衙门的几个人出京办差,近日即将返回,这一次回来,他带来几支美夷所产的新式火枪,朕想了想,暂时由工部、造办处和兵部武备司职官将火枪拆卸分解,绘出图样,交有司仿制。你们几个人都是做老了差事的,这样的事情术有专攻,也不必朕多言。”
“是,奴才等定当尽心尽力,将火枪图样认真描绘妥当,以不负皇上交付之重。”
“过几天吧,过几天等宝鋆回来了,朕会让他带着火枪去兵部,到时候,你们一起办差。”
“喳。”
皇帝摆手示意几个人跪安,自己又重新拿起了笔,低头认真写了起来。
时令进入到五月,天气愈加炎热,每天到总署衙门和中国方面进行的谈判,更是成了苦差事。
在伯明翰想来,这次到中国之行,定当如同前年初次进京一样,事事遂心,迅捷的料理清楚,自己还可以趁机中国的首都转上一圈,偿了自己上一次来走马观花,未能探究访隐的遗憾。故此在从香港来的路上,伯明翰很有‘班生此行,无异登仙’之感。
谁知道天不从人愿,到了中国的首都,任凭他如何的舌灿莲花,中国方面始终不为所动,旁的事情,如征剿海盗、英国商人请见中国地方官事、英国商人自有往来于中国沿海、内地省份等条件,中国人答应得无比痛快,只有在鸦片交易合法化、进出口货物不得征收内地通过税两项本国人最最关注的问题上,中方丝毫不肯通融,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经常是双方在谈判桌的两侧吵得沸反盈天,口沫喷溅,却任何一点的实质进展也不能获得。
这还不算,他得到两个很坏很坏的消息,第一个是,第一批从英国本土运输而来的机车设备已经运抵了上海港码头,中国政府派驻在两江地方上的总宪大人正在让治下两藩司安排民力将机车、铁轨、枕木等物分批搬运下船,同时上奏朝廷,只等皇上诏准,就可以正式在上海至江宁之间开始铺陈铁路了。
伯明翰完全知晓,一旦铁路开始建设,则从英国到中国来的技师、工人、商人都绝对不会愿意中英之间再有战端挑起,到时候,即使是为了这些人的利益,议院内部的代表,恐怕也不会允许两国开战的——中国人真正是狡猾,伯明翰心中如是想着,这时候进行的谈判,中国人的态度如此强硬,怕也是看准了本国人不会自蹈虎尾而行的一计。
第二个消息更加糟糕,中英双方就鸦片禁运的谈判没有结束,中国自然不能在五口商地贸然禁止鸦片上岸,不过本国人却是大可以管得住的,军机处明发天下,再有商人敢于和英人做鸦片贸易的话,由当地所属官员派人缉拿,丝毫不肯有半点通融。
这样一来,百姓畏惧重刑峻法,对那些售卖鸦片的栈行纷纷望影而避——即使有一些胆大的,也只有在暗夜无人之时,做交易量极小的交涉,和往日那种车马盈门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这样的景况也让在‘一鸦’之后尝惯了甜头的鸦片商人叫苦不迭,有那性情褊急的,甚至想效仿当年例子,回国策动,请求政府派兵,给中国人一个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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