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尊卑,与一干胥吏交往,做此不智之事?其中恐怕另有隐情。你过府之后,向他好生询问,不可妄动意气。总要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方是最好。”
“是!皇上谆谆教诲,奴才记下了。”
“你先下去吧,朕和定王还有几句话要说。”
“是!”
奕?跪安而出,皇帝也从御座后面绕了出来,走到跪着的载铨近前:“定王?”
看着皇帝穿着黄绒缎面的软靴的脚站到自己眼前,载铨心中不知是喜是悲,更不知道皇上在想些什么,头伏得更低了:“奴才在!”
“你说,礼王……是不是真的从此事中收受一众胥吏的赂遗了?”
“皇上圣明,”载铨答说:“奴才愚昧,以为此事以不问为宜。”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皇帝却无心放过:“你说,这里只有朕和你两个人,有什么不敢说的?”
载铨很知道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关系甚重,更何况全龄虽然刚刚过而立之年,但却是为酒色掏空了身子,再加上户部弊案爆发,才卧床不起的——从这一点来说,他的病倒有七成是给吓出来的!自己若是将实情托出的话,更加是狠狠地得罪了他,所以心中更加的踌躇。
皇帝看出来他有什么未尽之言,也不强迫他:“你先起来。”
“是!”
“朕刚才就说过,礼王之事,若是有这等情事,自然有律法相绳,若是没有,也要还给礼王一个清白的名声。”
“是!皇上处置,如衡之平,如鉴之空,一体大公之处,奴才佩服无地!只是,礼王之事,怕也未必是胥吏、书办之类攀咬诬告之词。”
“你是说,他真有贪墨行迹?”
“圣明无过皇上!”
皇帝紧接着又追了一句:“你所说的,可有实据?”
“回皇上话,此等事在京中广为人知,不是什么很大的秘密。”
“你仔细说说!”
说到这里,也容不得载铨再有所避讳了,当下把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全龄是第十三代礼亲王,亲王的袭封并不是如同天家一般父死子继的模式,而是从近支中挑选人才、品格皆称良善的,由皇帝下旨册封。全龄也是这样。他是第十一代礼亲王麟趾的孙子,袭爵在道光二十八年。
全龄是没有什么作为的人,就如同大多数的满清亲贵一样,领着亲王的俸禄,朝廷按月支飨,日子倒也过得舒心自在。不过他有个很不好的习性:好女色。这一来便多事了。
家中有嫡侧福晋四个,仍然让他觉得不能满足,府中的丫鬟,侍女,稍有姿色的,无不给他偷了个遍,年纪轻轻就给酒色掏空了身子,瘦骨伶仃,风大一点就能够吹跑了一般。饶是如此,仍是不改好色天性。而且在王府中予取予夺惯了,虽是可以满足手口之欲,却让他没有了很大的新鲜感。于是便开始到街面上去寻。
府中人知道自家王爷有这样的癖好,自然乐于逢迎效忠。经常是见到有姿容的妙龄女子,暗中尾随,打听到夫家的地址之后,回来禀告。全龄暗中指使人,或者以强迫,或者以巧言,总之就是要让自家主子得偿所愿为尚。
弄到后来,越来越不成话,全龄经常是带着随从数人,公然留宿。那头上戴了帽子的夫家自然不干,全龄便大撒金钱,以图平安。有那不肯答应的,到官去告,顺天府也不知道收了多少这样的状子。不过事关朝廷王爷,不可轻率从事,派人到夫家去征询其事。
谁想到全龄虽是喜新厌旧,于每一个女子却从来都是温柔有加,他人年轻,长得又甚是俊秀,更加的出手豪绰,十家女子竟有七家自认无此一节,都说是本家诬告王爷的。
顺天府查无实证,只得驳回状子,这也更加助长了全龄的气势,不过官司没有吃上,其他的问题却随之而来:每一个上手的女子,都要大把大把的银子打发,王府中还要弄一些玩古董,养狗,养蛐蛐,养鸟的勾当,几个福晋还要找了些人来唱‘子弟书’,这些都是花钱的玩意。
全龄自家事自家知,自己在外面不着四六,在府中自然也就管不来旁的人花钱如流水。时间久了,王爷的俸禄,庄上的田米收成不敷使用,过起日子来难免捉襟见肘,找旁的人借钱,身为王爷又怎么好出口?便开始另想途径了。
载铨说到这里,皇帝已经明白了大约的情致:“所以,就将户部银库库丁遴选之机,作为他聚财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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