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呼喊声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尉迟圣星恶贯满盈!”
“尉迟圣星必须死!”
“戒律面前,人人平等!”
“世家犯法,与散修同罪!”
张瑾尘站在刑狱大院里,还没去到前边的裁决院,但听这动静,只有人喊口号,却没喊打喊杀之声,便知怎么一回事了。
感情只是游行示威而已,并非那名策士先前所言的那般危言耸听,有散修进攻刑狱。
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下来了,而后嘴角浮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来。
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刘方伯亦是听清楚了这阵阵呼喊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冷凝雪匆匆赶到裁决院时,偌大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义愤填膺的散修,一群裁决院策士结成剑阵,正严阵以待,一副拼死也要守住裁决院正殿的架势,但双方谁都没有先动手,因为两边都不敢,冷凝雪明晰事态,知道这些散修不会贸然动武,为避免事态激化,挥手让策士将剑阵撤去,孤身上前,安抚道:“各位稍安勿躁,我是裁决院院使冷凝雪……”
话还没说完,人群之中忽然有人振臂高呼道:“冷青天,务必严惩尉迟圣星啊,给我等散修一个公道!”
冷凝雪语塞,这事不是他所能决定的,最终决定权在张瑾尘手中,因此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便在他沉默无语之际,人群之中呼声愈发高涨。
“冷青天,冷青天!”
先前王沁瑶张贴的份公告之中,尉迟圣星便是被裁决院逮捕入狱的,冷凝雪在一众散修眼里,不是青天是什么?
冷凝雪被这震天般的吼声吓了一跳!
这称谓,令他既是激动,又是惭愧!
因为他查办尉迟圣星完全是被人一路推着走的,而非心甘情愿。
但如今,所有名望都归于了他一人!
放眼望去,近百丈宽的大院内熙熙攘攘挤着近千人,而外面街道上,也同样挤满了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但所有人,几乎都是一个声音!
“冷青天!冷青天!”
听着浪潮般的呼声朝自己涌来,冷凝雪有些无法自持了,指尖激烈的颤抖着,灵魂似乎都随着这声音,被推到了天际。
他这几年来,一直追求圆滑的处世之道,但太过于圆滑,也使他丧失了锐气。
正因为欠缺了几分锐气,他修为才始终卡在下玄巅峰的瓶颈处,无法突破。
如今被这些充满激进的声音包围着,他深受感染,双拳紧握,温和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而后灵台不由自主的震颤起来,随之一道凌厉无匹的法力从灵台深处喷薄而出,将心中一切积弊都扫荡一空,犹如摧枯拉朽一般!
冷凝雪只觉得脑海突然变得开阔起来,仿佛打开了一方全新的世界,所有念头都在其中畅游,舒服无比。
整个人的精神都似发生了升华!
裁决院正殿之中,张瑾尘等人默默止步于此,未在往前再走半步。
众人看着站立于檐下的冷凝雪,目光之中无不透露着艳羡与赞赏。
今日过后,冷凝雪的名望必将上涨到一个极高的地步,对于掌管刑律之人来说,青天二字可谓是最高的评价了。
而这却不是最让人羡慕的地方。
让人羡慕不已的是,冷凝雪竟然在此时突破了上玄境!
如今尉迟圣星被废,而他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毫无疑问,只等冷玄心退下,他必成七神将之一!
天策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神将,恐怕就要诞生了,他今年仅仅二十七。
冷凝雪失神半晌,定住心神,这才明白先前发生了什么,他竟然在不经意之间突破了上玄境。
后知后觉,心中一阵大欢喜。
对黄裳也再无任何怨言和偏见,只有强烈的感激之情。
若没有黄裳,他便没有今日这番成就!
“冷青天!处死尉迟圣星!”裁决院内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屋顶上的瓦层都震颤了起来。
冷凝雪心中锐气浮现,也不再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了,大声说道:“本院使已判处尉迟圣星死刑,诸位请放心把。”
这话本来也是实话实说,因此格外有底气!
此话一出,游行示威队伍里顿时爆发出一阵雷动般的欢呼声!
“既然如此,大家先回去吧,不要扰乱城中秩序,否则本院使便要依法惩办挑头闹事之人了。”冷凝雪又说道。
众人得到了承诺,怨气已经平息,对冷凝雪又怀着崇高的敬意,自是遵从他所言,陆续退散离开。
冷凝雪深吸一口气,心中意气风发,转身回到裁决院大殿内,与张瑾尘拱手见礼,而后不卑不亢的说道:“民意如此,还望府主慎断。”
张瑾尘攥着那份判决书,有些迟疑不决。
至此地步,连刘方伯都不好意思开口替尉迟圣星求情了,这都成过街老鼠了,出面保他,还不得背上一身的骂名?
要怪便只怪他平日太过嚣张,整个沧澜城都被他得罪了!
“府主你自己看着办把。”刘方伯甩下这么一句话,而后瞥了颜青橙一眼,拂袖而去。
“民意不可违啊,府主大人,若民心再散,今年咱们连青云祖庭交代下来的任务都无法完成了。”掌管香火信仰的裘盛安也忍不住开口了。
张瑾尘环顾身后众人一眼,见无一人反对,也知大势不可逆了,取出笔在判决书上潦草的写了个准字,而后用了印,交还给了冷凝雪,什么话也没多说,摇着头离开了,一副惆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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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城很大,大到策马狂奔一天也无法走遍。
沧澜城也很小,小到尉迟圣星被判处死刑的消息不到夜里便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城里百万散修如同过节似的欢腾起来,因为上元佳节将至,许多修士都准备大量的烟花爆竹,本打算过两日在拿出来放,庆祝新年和‘太上’诞辰,如今纷纷按捺不住,提前拿出放了,用以庆祝沧澜城第一毒瘤被铲除!
夜幕降下,沧澜城烟火漫天,爆竹震天!
今夜本是有宵禁的,但执戟卫如今根本不敢上街,怕被人用唾沫给淹死,而执戈卫又被程玉阶打了招呼,因此直到深夜,街上依然热闹非凡,甚至几大散修联盟自发的组织了舞龙、舞狮的队伍,满城巡游表演,仿佛上元佳节提前两天来了。
有人欢喜,自然也就有人忧愁。
南城鸿途客栈一间玄庐内,两名修士站在窗前,望着满城烟火怔然失神,神情苦涩无比。
他们并非尉迟系人马,甚至都不认得尉迟圣星,此刻心中情绪失落自然也就不是因为兔死狐悲的缘故,而是另有其因。
“陈师兄?尉迟圣星明日就要被枭首示众了,你说姚广孝上人答应我们的事情那作数么?”
“尉迟圣星是姚广孝的上线,他都死了,姚广孝答应我们的事情还能作数就有鬼了!别指望别人了,让所有弟子这几天哪都别去了,呆在客栈里好好修炼,养好状态,未必不能通过策士考核!”旁边那名修士狠狠一拳砸在窗柩上,神色阴沉。
接话这名修士大概五十余岁,保养的极好,脸上看不见一丝皱纹,一双眼睛狭长、而锋利,给人一种绵里藏针的阴毒之感,若黄裳在此,定能认出此人来,正是玄阴宗寒霜岭的首座陈沐阳,也就是陈渐青的父亲,而他旁边稍矮一些,发际线高的近乎秃顶的修士,黄裳同样能够认得,玄阴宗宗堂议事之一的袁弘,与陈沐阳蛇鼠一窝的家伙。
两人带领玄阴宗里的几名出色弟子前来参加策士招募考核,几个月前就到了沧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