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梭于长街之中,如同浮光掠影一般,不过两三柱香的时间,便驶进一条人烟稀少的深巷之中,两侧皆是青砖素瓦的院墙,有几株稀疏的梧桐伸过了墙头,巷子里散落着一些枯叶,也无人打扫,不闻人声,十分的清幽。
马车行驶到巷子中段,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么?”黄裳撩起车帘,只见巷子右手侧有一座宅邸,门楣不算显耀,甚至有些普通,与对面那座宅邸似乎都没什么分别,只不过门口台阶前多了一尊石狮子,可惜断爪缺耳的,反而平添几分萧索,住在此间的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
不知何故,黄裳看着那尊石狮子有种莫名的亲切之感,似乎有些熟悉。
他沉思良久,终于抓住了一丝记忆,恍然一惊,这座宅子他曾经来过。
十年前,他随黄宗卿来沧澜城时,住的便是这座宅邸。
但黄裳不太肯定,毕竟这些记忆太过久远,已经模糊了,他匆匆下了马车,朝着宅子中走去,欲要探究竟。
王沁瑶也下了车,不动声色的跟在他身后,并未作任何阻拦,随他四处乱走。
推开紧阖的大门,黄裳步入了宅院中,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株桃树,颇有些年份了,树干足有碗口粗系,枝干虬结弯曲犹如龙蛇一般,张牙舞爪,尽显生机,只是如今正值凛冬,树干光秃秃的,却有一股肃杀之气悄然弥漫而出。
看到这株桃树,黄裳几乎可以肯定了,这处宅院的确是十年前他与父亲来沧澜城时所居住的地方。
别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但有一件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他曾在这颗桃树上摘过桃子。
人在儿时都比较贪吃,此为天性。
黄裳心里稍稍明白了些,难怪王沁瑶会对自己如此尊重,想来搭救自己的人是父亲的故交、老友之流。
而后他思绪回转,觉得自己不等主人准许,便擅自推门闯入宅中,似乎有些唐突,便止住了脚步,回头等候王沁瑶。
“黄公子可是觉得这里有些熟悉?”王沁瑶问道。
黄裳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嗯,似乎曾经还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
王沁瑶面带浅笑的问道:“那公子可有想起我家小姐是谁吗?”
黄裳摇了摇头,说道:“不记得了,不过一会见到之后,若曾见过,应该会有些映像。”
“公子请随我来。”王沁瑶未再多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领着黄裳往后宅行去。
一路上并未看见仆人、丫鬟,偌大的一个宅子竟是分外的冷清,直至进入后宅,才见有人拿着竹扫帚在清扫卫生,似乎这宅子荒废已久,他们也是才住进来而已,院子里荒草凄凄,能没人足踝,一副荒凉景象。
王沁瑶领着黄裳去到东面一间厢房前,轻轻叩了叩门,小声禀报道:“小姐,黄公子来了。”
“稍等一下!”屋子里传来一声回应。
并没有拿捏排场,但这声音冷冷清清的,如同雪山寒潭上飘荡而起的青烟,不带一丝人间烟火,让人莫名的敬畏。
随后屋子里传来一阵纸张作响的声音,似里面的人在收拾什么。
耽搁了大概一两息时间,一阵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传抵近处,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傍晚黯淡的阳光洒进屋内,落在那张完美无缺的面孔上,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仿佛在梦里一般。
黄裳只觉心脏猛然收缩,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惊艳!
绝对的惊艳!
惊鸿一瞥,都险些令他露出丑态。
“好漂亮的女子!”黄裳稍稍收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定住心神,以免出丑。
而后才重新抬起目光,仔细打量门后的女子。
延颈秀项、肩若削成,五官浑然天成,有种玲珑剔透之感,粉黛铅华对其而言简直都是一种污垢,倾国倾城之辞用在她身上当真一点不为过。似冷雨萱、王沁瑶,在其面前,也仅仅算得上耐看而已,难免会有黯然失色之感。
唯一能够算作缺点的,便是五官棱角很重,因此气质稍偏于阴冷,让人生不出亲近之感,像是一座冰山似得。
若这女子面目表情再生硬一点,黄裳毫不怀疑自己连与之对视的兴趣都会缺乏。
毕竟谁也没有拿热脸去贴冰块的无聊癖好。
所幸对方面目还算温和,亲近却又谈不上,淡淡如水的感觉,就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但又没有任何寒暄之辞,那女子微微侧身,让开门前的道路,而后与黄裳轻轻的道了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