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哥,你说六哥真能净荡胡狄吗?”
“难!就咱们河东之力言,难比登天。不过六哥说什么咱们做什么就是。
净荡胡狄成能不成是不知道,但现在要净荡乌维驮这狗贼的部属,却肯定能行——”
“你我一南一北,雁行合拢,相会在峡口山!”一张筋骨有力的大手拍在地舆图上,盖着了好大一片地方,“范围内所有的胡狗,峡口山就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好!我走南,你走北。一个都不让他们跑掉——”
……
同样的对话并不止出现在祝忠、祝仝两人的嘴里,还有陈孟仁、夏云逅、周子昂三呢,他们三部向北合抄并拢,每个人心中的意思也是——不放过一个胡人!
祝彪带领步军和亲兵营留守燕然山,等到三千重伤兵伤势有了初步稳定之后,他会选派小部兵马送伤兵们返回河东。然后汇集西路骑兵,再北上汇合陈夏周三部。然后兵发龙城!
“啊,啊……”
“别咬舌头!张嘴,快张嘴,拿根软木给他咬住——”
“按住,按结实!不能乱动!”
“不要砍我胳膊,杀了我,杀了我,啊……”
“啊……王八蛋,你们这群王八蛋。不要烫,不要烫了,啊……龟孙子,龟儿子养的,疼死老子啦……”
石窟,军医营。
凄厉的惨叫声一刻都不停下过。一桶桶的冷水送进石窟,一盆盆的血水倒出来。一夜中再有七人痛死了过去。
祝彪脸色黯然,胜利的代价是惨重的,光明背后有着浓郁的黑暗。
对于士兵来说,死,真的不可怕;残废,才是更可怕。老兵们不怕死,怕的就是残废了等死!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们就不愿意残废,即便祝彪已经给他们分田,许诺过养他们一辈子了。
一幅担架从石洞里抬出,上面的人已经没有一丝的呼吸,白色的布単蒙罩着人身,两个抬担架的民夫脸色惨白的都无一丝血色。
“辛苦了!”
“大帅……兄弟们…太惨了!”
泪珠从两个民夫眼中哗哗留下,祝彪拿起布単上缀着的一块两指宽半尺长的布条,骑兵前军左营前部左曲中都左队后什什长——魏全。
布条上写着死者的军籍和姓名,只就是一布条。
手术室,还是那个血腥的地方。祝彪走进去,最先看到的依旧是一口热水沸腾的大锅,里面浸煮着大大小小的物件,小刀、斧子人口锋锐耀眼,细尖的夹子、钳子,各种尺码的钩子、银针,都在滚水中煮着。
大锅下面的火炉里,两个埋在炭火中的烙铁,正在加温中。白布帘遮掩的大里面,一个浑身血点斑斑的军医手持两个恢复了铁色还带着焦糊臭味的烙铁从里面走来。这各眼下军医大夫必不可缺的装备还在发挥着它的作用。
无论是截肢,还是烂掉的无法缝合的伤口,都需要烙铁来帮忙。
一层布帘挡不住手术室里那浓郁的血腥气,但也压制不住从内里传来的皮肉焦糊的臭味。
“大帅……”一个担架从里面抬出来,担架上的大汉并没有昏迷,只是虚弱的如同虚脱了一般,嘴唇都泛白了。额头脸上尽是汗水,因为他被炙红的烙铁连烫了两次胸口伤处。那痛苦就是铁人也要发软。
但还好大汉的手脚都齐全,让祝彪沉甸甸的心多出了一丝欣慰。
“躺着,别说话,安心养伤……”
军医营的大匠知道祝彪来后迅速赶了过来,“回大帅,药物还很充裕,就是人手短缺,伤员实在太多。
卑职现在只能自上而下,紧着要紧的来做。其他可稍缓军士,以控制伤情为主,只要手术室腾出位置来,立刻就补上。”
“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周转过一遍?”
“加班加点一刻不停的做,也要明天才能医治完。完结后五日内最好不要动砰,五日之后看恢复情况,再做定夺。”
“我知道了。你忙去吧,三千伤兵三千条性命,全托福你了。”
这就是祝彪‘不着调’的地方之一。作战时根本不想伤亡,打完仗看到伤兵们的惨样了,才悲天悯人。很悖论,更有些假慈悲!可却又是他真实的想法和感触。
山下的河流边,殷红的血色侵染了半边河水。一匹匹死去的战马被洗涤后变成可熬煮后的熟肉。沿途一路上碰到的胡部不多,但掠夺的都是马匹,而不是羊群。
后者速度太慢,连全速前进的步军都跟不上。除了当天杀来吃,再备下做储蓄,剩余的就全屠了,也不知道春来天暖后那地方会不会生出瘟疫。
所以,燕然山下这一战损死的战马也复了当初羊群的旧命,成了汉军们的口中食和马车上的储备粮。
反正现在天寒的很,熟食抹上盐粒后,存上一个月不成问题。
上万民夫在砍伐着山上的木头,拖到大营或是拖到山下,反正砍了乌维驮,整座燕然山都是在河东军的掌控中。
一辆辆板车被造了出来,木质的车轮虽然远比不上祝彪前世的轮子结实,但胜在好造就是,近乎纯木结构,用不了几根铁钉。所以只只用五天,河东军的车辆就多了一千多辆。当祝忠、祝仝带着几十个胡族右部勋贵的脑袋返回燕然山的时候,山下的空地上已经多出了至少三千辆策马。
三名重伤员一辆车,还有许多空间装备粮食、火炭、锅灶、被褥。祝彪配去一千车夫,尽从民丁中抽取,再有十名军医随行,一千步军、五百轻伤骑兵,五百辅兵护卫,于祝忠、祝仝部转回燕然山的第三日,浩浩荡荡的向着东南方行去了。
“咱们也走——”
南去的队伍开拔的同时,浩浩荡荡的河东步骑大军也向着北方滚滚开去。龙城,胡人实质上的王庭所在,那里是祝彪的下一个目标。
数万人闹闹嗡嗡的燕然山恢复了宁静,曾经数十万、百万胡人生活繁衍的燕然山恢复了宁静。
元武二年二月初三,河东军复从民壮十万余兵临浑义河。这是自从二百年前大周兵锋消退后,二百年来中原人族第一次兵抵胡族单于王庭腹地。浑义河距离龙城只有七百里,距离狼居胥山,两千里!
从燕然山向西北军进,五日的时间,祝彪汇兵北路先军,行程已经又一个千里了。
二百年中原人族未曾踏足的土地,当浑义河的水出现在河东军将士们眼前的那一刻起,勃然迸发的自豪感将整个队伍都彻底淹没。这时祝彪相信,把一把刀一杆枪给随军的民夫,他们也会有绝对的勇气冲向草原上最精锐的苍狼骑!
状态栏的士气一栏上,第一次在满百之后有了一个上标的红箭头,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标志。而不用去看系统说明,祝彪也晓得这红箭头的意思是什么。
“将士们,龙城,龙城,拿下龙城——”
“龙城,龙城,拿下龙城——”
“我汉军——”
“威武——”
“威武——”
“威武——”
全军十万余军民同口一心的齐叫声,表达了所有人的态度。祝彪偏头看向身侧的诸将,“现在,你们还担心龙城的守军吗?”
“昔阳城下我们曾经一万破十二万,今日这大草原上,在龙城之下,十万汉家儿郎就能击破一百二十万胡狗——”
“你们,那个不相信?”
诸将,拜服。事实上,此刻连他们自己都浑身翻涌着激动。无穷的动力迸发在体内,无用的斗志澎湃在心中。每一个人脸面涨红,脖颈血管膨胀。
“三日后,本帅要看到龙城的城墙。进军——”
利剑耀射天空的冬日。
“汉军威武——”
轰轰的震雷声,响彻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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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当——”
一个水杯砸碎在青石铺就的殿面上,水泽侵染了一片。一个年若四旬,风姿犹存的贵妇,怒目注视着跪在殿下的一群大胡栋梁。
“无能——”
“无能——”
“小小一个北汉,小小一个北汉中更小的一个河东,竟然打到龙城来了。更斩杀了我大胡的右贤王,斩杀了我大胡右部的近百贵人,你们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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