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有些事,他同样也在关注另外的一些问题,这就是军事上的了。
因为作为一个曾经的将领,他必然会在本能上清楚,这盘争霸天下的大棋,依然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双方在战场的较量。而这,就如同他和那个赵昰的论决,显然远没有结束。
什么时候结束?也许他们两人早已心知肚明。
他也不是没有就这个话题问过张弘正。
“弘正,弘范生前是否有他们在掌控江南后的见解?”
张弘正心中一酸,低声回道:“九哥未说。”
史格当时歉意地轻拍了他一下肩。
但史格绝没有想到,他们还在猜测或推断,别人却大张旗鼓地“全”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当下,屋里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人,“弘一道长”刚开口:“据小弟于泉州所见,……”
可他立刻察觉到了史格神情中出现的某种异样。
史格淡淡地说道:
“赵昰已回琼州,今rì为兄与他进行了二次论决。”
“弘一道长”一楞。
“此次吾还见到了你曾提及的那位状元公,此人的确是人中龙凤。”
“至于那个陆秀夫,上次虽仅谋面,但观之也颇不俗。有这样的人在辅佐,难怪这个宋室还能起死回生,且弄出了那么多迥异于过去的举措。也无怪乎赵昰的见识大异于常人。”
史格的口中再度有了轻叹。
听了他所言,“弘一道长”沉默不语。
他当然对文天祥和陆秀夫都有极深的印象,当年他可是不知天高地厚地与这两位夫子论战过。但他对那个赵昰的印象却更为深刻。
张弘正在这点上与史格的不同是,虽然史格一样觉得赵昰大异于常人,可他见到的毕竟是一个已成年的帝王,而帝王在这时代人的眼里,总有某种神秘感。但张弘正当年所直面的,是一个侃侃而谈的黄口小儿。所以,他感到更多的,则是某种诡异。
可这种诡异的感觉他眼下既无法说出口,并且就是说了,也很难让除了当事之外的人相信。
不等他有所表示,史格又说道:“今rì我等所论,为军事。汝知否他们今后的打算?”
张弘正瞪大了眼。
随手取了一张白纸,史格提笔画了一个草图。张弘正立刻迫不及待地拿到手中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眼中冒出了jīng光。
史格问道:“汝有何见?”
“依图上所示,荆、襄显然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他们当先取哪里,然后再夺两淮和蜀地。至于水师,牵制而已。”
史格摇了摇头:“恰恰相反,他们要先夺扬州和蜀地,后取荆、襄。如果攻荆、襄,也更多的是作为牵制。”
“弘一道长”露出不信之sè。
“川中遥远,蜀道艰难;两淮平原,利骑不利步。如此劳烦、分散军力,何不先集全力夺取荆、襄?他们应当明白,不拿下荆、襄,他们并不能稳妥地保有江东和两浙,甚至是两淮。”
史格淡淡地回道:“问题是他们知道荆、襄并非易于夺下。”
张弘正沉默,可他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兄长的看法是……”
在史格和张弘正过去的想法中,无论如何,荆、襄都会是对方下一步的重点。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不讲荆、襄地区本身在地理上的重要xìng,就是琼州兵上岸后的主要进攻方向,对他们来说也已明了,那就是从沿海直扑荆州地区。
但他们并没有对此过多的担心,这自然是由于他们全知道,荆、襄地区不是那么容易被拿下的。北元拿下襄阳用了五年,如今的宋军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几个月内就夺取它吧?
相反,他们认为,将宋军主力吸引在荆、襄地区,对北元不是没有好处。时间一长,对方师老兵疲不讲,北元更可以在其它方向上随机而动。
如果用后世的语言来表述他们的想法,也就是:只要还控制着襄阳,北元就能始终保持着某种战略上的主动xìng。
可现在对手显然同样想到了这点,他们并不死盯着荆、襄,而是抢先下手,先夺取主动权。
史格就在文天祥的眼里看到某种淡淡的笑意。这个笑意意味着什么,他是很明白的。
他之所以少有回应,就是因为面对如此狡诈难测的对手,他内心里实已存在的某种戒惧,让他根本不愿意说。
这同样还在于有一个疑问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们为什么要将这样一个全盘谋划端给自己?
话说回来,这个疑问,即使是在当时张禧和聂祯眼中,史格也同样看到。
但史格是能察觉对方谋划中所隐藏的一些奥秘的。
他和张弘正说道:
“襄阳驻有我重兵,一旦鏖战,旷rì持久,这自不必多言。”
“固然他们有水师之利,可溯江而上,然以川中之遥远,蜀道之艰难,在那里的较量,胜负现在还难以预知。”
“北方沿海,就像他们自己说的,仅为牵制。那里是我大元的腹里,不是岭南,他们不会那么容易立足。”
“为兄认为更可虑者,其实是扬州。因为既然他们的目标是复故土,怕就要重施南朝刘裕北征关中的故技,以夺取宛洛,否则他们不会首先盯到了哪里。”
张弘正呆呆地看着史格,这就是他这个更纯粹意义上的“武夫”,少有能想到的了。
史格的眼中已有沉思之sè。
“须知,扬州是运河之始。”
“为兄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了。可我想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何要把整个谋划告诉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