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已细细琢磨了琼州之制,他们的做法其实也有脉络可循。”
“他们首先改换币制,其实质,是使铜钱变轻。”
事实上,虽然第一次见到“龙币”的时候,叶李也吃惊于它的精致,但他随即就认为,琼州的做法,不过是使钱“轻”了而已。
从实际重量上讲,你现在的一贯也与过去的一贯铜钱没法比,所以叶李有这看法很正常。
“但这却使他们有了钱。”
安童眼中有光一闪。这里面的道理,他就算再笨,也一点就透。
“钱轻之后本应物重,但以琼州蛮荒之地,他们却并没有像大都这里物价腾然,原因在于粮食的榷卖榷买。”
叶李轻叹道:“古人云,民以食为天。食不变,天就塌不下来啊。”
安童大震。
他、包括忽必烈、桑哥等所有的人,之所以在这上短路,是因为直到此时,这个东亚之国、包括世界各地的历史上,罕有在粮食上“榷卖榷买”的做法。可它的功用,对于眼前的大元朝是何等的重要。
叶李接着说道:“但如此仍不足以说明他们何以能满足国用,且以偏僻之壤养那么多兵。”
他看了看安童。
“这就是他们哪个所谓国债的妙用了,因为通过借钱,它可以解朝廷一时之需。而他们的宝行,更集了天下之财。”
虽然没人给叶李上“圈钱伟论”课,但以他之聪明,他还是很快就能猜出,国债和宝行都是为了解决用度不足问题。更何况,以他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广南和福建等地有宋帝国过去最大的钱监。
所以,他至少能合理地推断出,只要琼州控制了福建、广南,在掌握了这些地方的钱监之后,琼州足以偿还所谓的国债,以及支付相应的利钱。
作为一个对江南、对宋帝国比较了解之人,叶李的确是很能看出很多事情。
从另一个方面讲,自古以来,所有战争的双方其实都在相互学习。只要你摊出来,别人不可能不琢磨。
罗马人就曾以汉尼拔为师,春秋战国时,也有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至于后世,制度、做法上的模渀,更在世界各国中是家常便饭。
“琼州之措的妙用,丞相万不可不察。”
叶李在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因为到了此时,他在内心里已经承认,自己是远不如文天祥和陆秀夫的,特别对于文天祥。
叶李和文天祥有一个共同的经历,就是他们当初先后都得罪了权臣贾似道。宋瑞这个状元公被迫致仕回家,而他作为当时的太学生被流放漳州,直到贾似道败亡之后,才分别被起用和放回。
不提宋瑞在朝廷危难之时的种种义举,仅仅是这个经历,叶李讲宋瑞果敢、有担当,就不是他的吹捧之言。
当他看了琼州这些胆大包天的举措后,的确认为它们主要来自文天祥和陆秀夫两人的策划。在他的看法中,宋瑞胆大,陆君实稳重,只有他们两人共同设计,这些异乎寻常的举措才能完整的出台。
但是,他本已在朝廷危难之时,表现就不如宋瑞和陆秀夫,而眼前的这些规措,明白归明白,他自己非常清楚,根本就不是他能想出来的。这就让他内心里的自负,受到了严重打击。
叶李没有提田赋之制,是他很难相信这个大元朝真能实施,所以他根本不愿多说。只不过他离开安童的宅院时,心情真的有些萧索。
但他的所言,的确给安童带来了更强烈的震撼。如此就导致了他迫不及待地求见了大汗,极力建议尽早实施类似于琼州之策。
忽必烈其实知道安童突然变得激进的原因,他淡淡地问到:“你见过叶李了?”
安童并没有隐瞒,他也清楚,有很多事情你是瞒不过大汗的。
“是的。臣为了琼州的规措,曾向叶李再度征询。”
在叙述了叶李所言后,他也叹到:“臣以为,文天祥和陆秀夫这二人,实不愧为天下奇才。”
听了他所言,忽必烈闭上了眼睛,然后说道:“伯颜有眼,却无珠。”
安童沉默。
是的,的确可惜了,如此大好的人才,已经送上门来,却让他们又飞走了,且今日还给这个大元朝带来了远超他人的威胁。
宫殿里一时陷入平静。
良久,渀佛在闭目养神的忽必烈说道:“粮食一事,还是让桑哥的尚书省来办。你继续给朕细查琼州的做法,特别是国债和宝行,务要细致。”
当帝国大汗再度睁开眼时,哪里面有厉色一闪。
“朕授权与你,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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