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斗言:“好累,咱家不干了,那银子,咱家也不要了。”
却不料王斗匹夫立时翻脸:“拿了我的银子,说不干就不干,那是不可能的。”
杜勋没方法,只好继续扮演夜壶的角色。
看二人进来,他淡淡的瞟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数钱,口中懒洋洋道:“永宁侯又有什么事?咱家想清静一会都不成?”
在王斗二人说明来意,他眼前一亮,哦了一声。
……
很快的,永宁侯王斗,定兴伯王朴,宣大总督纪世维,宣府镇巡抚朱之冯,镇守太监杜勋,大同巡抚卫景瑗等人的联名奏疏送到京师,请复大宁都司。
此时崇祯帝等正忙着酝酿开封大战,王斗扩军到五万,朝廷也有耳闻,从皇帝到阁臣,个个更觉心慌忌惮,正巧这个时候,王斗申请领兵出征塞外,这是好事,就让他强悍的大军折腾去吧。
成功了,大明宣大三镇更加安全,又复增旧土,失败了,折损的,也是王斗、王朴的兵力。
而且塞外出征,哪有那么容易?从汉唐到大明,劳师动众多少次,都不能清剿塞外胡人势力,更多的,是深陷泥潭之中,王斗的结果,基本上也是焦头烂额,吃不了兜着走。
趁这个机会,朝廷可以调兵遣将,将河南的流贼剿灭,日后待强军一部部编练出来,做任何事,都可以从容不迫了。
因此,朝廷以最快的速度,答复了王斗等复设大宁都司的请求,还给了王斗一个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的头衔。
当然,出兵的粮饷什么,需要宣大当地自筹,朝廷除了精神上大力支持外,物资上,是无能为力的,而且,若有鞑虏可能的报复,需要王斗等自己负担全责。
奏疏送到京师,不是没有言官风闻而动,弹劾王斗等擅自挑起边畔,例举重重可能的危险,尽被崇祯帝留中不报。
大明现在做任何事,都谈不上保密,有若漏风的筛子一样,就算王斗等人奏疏,没有抄出在邸报上,很快还是在京师各处,传得街知巷闻,沸沸扬扬的。
“永宁侯要领军出征塞外了。”
这个消息,连京中很多孩童都知道。
朱之冯非常担忧,走漏了消息,让北虏起了防患之心,王斗不以为意,他言道:“不患虏聚只患虏散,他们防范更好,正好将他们集中歼灭了。”
……
在京师,最近时日,除了酝酿中原大战,户部尚书倪元璐,则是厉行打击私钱,为新钱的铸造,钱法的通行,打下基础。
因为皇帝大力支持,法令甚严,各捣钱石臼旁,户部与都察院官员,每日捣碎的私钱甚多,九门御史,也抓捕了不少私钱贩子,还有身上夹带私钱的小民,充军的充军,砍头的砍头。
约一个多月后,自觉送来私钱的百姓渐少,抓捕的私钱贩子也不多了,然而,朝廷的严令,是这些捣钱官,必须一日收集私钱三、四千文,甚至五、六千文,监督严格。
所以,各捣钱石臼旁的户部与都察院官员,不得不自己购买私钱以捣之,辰出午饭,必使班役持钱于臼杵之间,为人观看,每天下来,他们都要花费白银二、三两,抱怨声四起,对倪元璐的攻击更多起来。
坚持到五月份,捣钱的户部与都察院官员不约而同道:“京师私钱,尽数收缴完毕!”
得报后倪元璐非常高兴,若禁了私钱,就可发行优良官钱,也不枉皇上对自己的信任,不过上报皇帝之前,谨慎起见,倪元璐还是决定到街市间,去微服私访一番。
他带几个随从,到了崇文街一带,这儿几里的街道,钱衢甚多,珠玉宝器更是列立,向是京中兑换铜钱与白银重点之处。
到了几处钱铺之外,更是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随意踱进一家铺内,这里,正有几个小商人,与钱铺主人兑换铜钱,忽然,倪元璐心中一紧,他清楚的看到了,一个商人,用十两的白银,竟换了二万四千文铜钱。
不是其价限定,一两白银,只能换六百文铜钱吗?除了那六千文铜钱,余下的一万八千文钱,难道尽是私钱?或是,这二万四千文铜钱,尽是私钱?
又朝廷打击私钱,反让其涨价了,涨到一两白银,可买私钱二千四百文?
倪元璐匆匆出了钱铺,又走到余家,越走心越冷,一家家都是这样。
卖钱诸处,皆是对面现付,一两白银,可买铜钱二千四百文,二千五百文,其下的一千八、九百文,或是公然交来,或是于桌下私授,又或少转来取,朝廷厉行打击私钱,竟是这个结果?
然为何上报的,与自己所见的,完全不同?
到了一个市集,倪元璐看到,这里站着几个锦衣卫,然旁边,私钱交易,却是如火如荼。
“不是说,京中私钱,尽数收缴完毕吗?”
身旁随从目瞪口呆。
呆呆地看着那方,倪元璐的心脏,艰难的跳动着,此时夕阳在天边弥漫如血,然倪元璐的全身,却是冰凉无比。
“大明啊……”
倪元璐轻轻说道,声音无尽悲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