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道:“到了广宁,我自会向鲁公公分说”。
那十二名锦衣卫的尸首因为中途遥远,暂时无法运回北京,只有以棺木盛殓,寄放在普慈寺,普慈寺原主持戒勉已罚作苦役,新主持是从广宁来的。
在连山关,张原与穆敬岩和陈千户几人仔细检查了那些建奴的遗物,首领扈尔汗是连环锁子甲,头盔是绸布加棉花,外裹铁皮,贯以铜钉,极为坚韧,若非大力贯刺,寻常刀剑难伤——
熟知建州故事的朝鲜书状官金中清说道:“时值盛暑,这队建州长甲军只披了一层护甲,而据在下所知,奴尔哈赤正式征战时,麾下骑兵往往披三重护甲,重达八十斤,不畏箭矢和火器。”
一边的客光先连连点头,陈千户却不以为然,张原没多说什么,只让陈千户把这十三名建奴骑兵的佩戴的盔甲、军械和所受的伤一一详细记录,他要带到广宁去。
六月十八日一早,使团一行在陈千户的一百名火枪手和一百名步弓手的护卫下离开连山关,六日后抵达广宁城,辽东总兵张承胤、都指挥使韩原善、镇守太监鲁淮,还有刚从抚顺巡视归来的辽东巡抚李维翰都已得到连山关陈千户急报的军情,这日都到城外来迎接张原和朝鲜使团一行——
朝鲜政变之事比陈千户的急报还早了三日传至广宁,巡抚李维翰很是恼怒,对镇守太监鲁淮道:“废立之事,二百年来所未有者,一朝传闻,岂不骇异!”
鲁太监道:“张状元在朝鲜那边,知事并悉,待张状元回来再作定夺。”
所以张原一到广宁,立即与朝鲜奏请使禹烟一道向李维翰汇报朝鲜拨乱反正之事,李维翰听说仁穆王大妃有奏章给万历皇帝,沉吟半晌,问禹烟:“朝鲜还安定否?”
禹烟道:“反正之日,市不易肆,朝野晏然,此为张、阮两位天使亲见。”
张原道:“光海君与建州奴酋交通,忘恩背德,拨乱反正之事乃朝鲜大小臣民不谋而同,仁穆王大妃令绫阳君权署国事,待禀明皇帝后再行册封。”
李维翰看了禹烟呈上的申文,又听张原如此说,便道:“那就由张修撰回京向皇帝和礼部解释吧,只要朝鲜国不乱就好。”
张原又向李维翰详细说了凤凰山遇袭之事,并呈上陈千户的详细申文——
事关重大,李维翰把都指挥使韩原善、总兵张承胤和镇守太监鲁淮一并请到巡抚衙门听取张原的汇报,并告诉张原前日叆阳卫有军文送到广宁,报知有一队山东商人在叆阳卫被洗劫,死伤十余人,这想必就是遭扈尔汗抢劫的商队。
张原就把从建奴包裹里缴获的金银财物编制清单如数交给巡抚衙门,请巡抚衙门将这些财物交还给那支遇劫的商队,张原此举让某些锦衣卫心有不满,这些锦衣卫认为这是他们的战利品,应该分发给他们,他们何曾想到出使朝鲜会经受生死考验——
范通事探知随行锦衣卫的怨言,便向张原禀报,次日上午张原与副千户甄紫丹长谈了半个多时辰,锦衣卫其他人由甄紫丹去解释,大明锦衣卫难道是和建奴一般的强盗习性吗,这是大明子民的财物,不是建奴的财物,当然应该还给那伙山东商人,反正该说的道理都说了,若还有人不服那就由得他们不服,强行压制就行,张原自知不可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这日傍晚镇守太监鲁淮专请张原赴宴,鲁太监比较势利,只看得上张原,连副使阮大铖都不请,一见面,鲁太监就让人抬上两箱银子,皮笑肉不笑道:“张先生,杂家上回说过,杂家送给张先生的礼物先暂存在这里,待张先生归来时一并带回京中——这是一千两银子,张先生笑纳。”
张原作揖道:“张原在连山关已经预支了鲁公公的礼物,何敢再受公公厚礼。”便把抚恤军户之事说了。
鲁太监早已从张儒绅口里得知详情,却没想到张原会说是预支礼物,忙道:“杂家知道这件事,张先生是以杂家的名义抚恤那些死伤的军户,那些银子就算是杂家出的,这一千两银子张先生一定要收下。”
张原推辞不得,便道:“张原就代那些战死的锦衣卫家属谢鲁公公恩赏。”
鲁太监见张原不贪不吝,说话也顺耳中听,就命人再取三百两银子作为锦衣卫伤亡的抚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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