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亲信。”
“汤母很担心他也会牵连获罪,十分忧虑,所以弟不能不在汤府多留一时”设法劝慰。来的时候,在宋门外又被一群逃荒的饥民围住”其中有不少是咱们陈留、杞县同乡,少不得又耽搁一刻。劳诸兄久候,恕罪恕罪!”
陈子山不以为然的说道:,“以你我之力”如何能拯救得了这么多的灾民?你快坐下来作诗吧,一炷香三停已经灼去一停了。”
李信苦笑着说道:“子山别催我急着作诗,先让我同宋先生谈几句话。怎么”宋先生何在?”
陈子山说道:“宋先生同我们谈了些江南情形,令人感慨万端。他过于谦虚,不肯作诗,找老道士闲谈去了。”
李信立刻去禹王台找到来宋献策。两人相交,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相互倒也十分的熟稔了。两人携手登九仙堂,凭栏眺望一阵,李信意味深长的说道:“献策兄,我本来想同足下畅谈天下大事,恭聆高见,可惜请社友诗兴正浓,且此间亦非议论国事地方,只好下午请移驾寒斋赐教。昨日兄云有一事须弟帮忙,可否趁此言明,以便效劳?”
宋献策笑着说道:“大公子有一乡试同年,姓牛,名金星,字启东,可还记得?”
李信点头说道:“自然记得。只是,自从天启七年乡试之后”十二年来我们没再见面。去年弟来开封,遇到一个卢氏县人,听说他同人打官司”坐了牢,把举人功名也弄丢了。上月听说他怎么投了李自成,下在卢氏狱中,判了死刑”详情却不知道。一个读书人,尽管郁郁不得志,受了贪官豪绅欺压”也不应该去投流贼。足下可知道他犯的是不赦之罪么?”
宋献策说道:“弟知道得很倩楚。牛启东从北京回来,绕道西安访友不遇”转回卢氏。李自成对他十分仰慕”且对他的遭遇十分不平,趁他从商州境内经过,出其不意”强邀而去。牛启东费了许多唇舌,才得脱身回家。地方士绅对启东素怀忌恨”知县白楹又想以此案立功”遂将启东下狱,判成死罪,家产充公。可惜启东一肚子真学问,抱经邦济世之志”具良、平、萧、曹之才,落得这样下场!”
李信有些担心的说道:“我也知道他很有才学,抱负不凡,不过我听说他确实投了李自成,回来窃取家小,因而被获。”
宋献策笑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且不论公子所听说的未必可信”即令确实如此”弟也要设法相救。目今四海鼎沸,群雄角逐”安知启东的路子不是走对了?”
李信大吃一惊,急忙说道:“老兄何出此言?”
宋献策冷静地回答说:,“公子不必吃惊。弟细观天意人事”本朝的日子不会久了。”
李信急忙问道:“天意云何?”
宋献策高深莫测的说道:,“天意本身人心,公子何必下问?”,李岩诚恳的说道:“不,此处并无外人,请兄直言相告。”,宋献策娓娓说道:“弟只知近几年山崩地震、蝗旱风霾,接连不断。加之二日摩荡,赤气经天”白虹入于紫微垣,帝星经常昏暗不明。凡此种种”岂是国运中兴之兆?况百姓水深火热”已乱者不可复止,未乱者人心思乱。大势如此,公子岂不明白?”
李信心思沉重地说:“弟浏览往史,像山崩地震之类灾害,在盛世也是有的,不足为怪。弟从人事上看,也确实处处尽是亡国之象,看不出有一点转机。不过,今上宵衣旰食,似非亡国之君。 ”
宋献策说道:,“这是气运”非一二人之力可以挽回。
况今上猜忌多端,刚愎自恃,信任宦官”不用直臣,苛捐重敛”不惜民命。国事日非”他也不能辞其咎。如今国家大势就像一盘残棋,近处有卧槽马,远处有肋车和当头炮,处处受制,走一着错一着。今上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心中无主,步法已乱。所以败局已定,不过拖延时日耳。”
李信毕竟是世家公子,尽管他不满现实”同地方当权派有深刻矛盾,但是他和他的家族以及亲戚、朋友,同朱明皇朝的关系错综复杂,血肉相连。因此,他每次同朋友谈到国事,谈到一些亡国现象”心中有愤慨”有失望,有痛苦,又抱着一线希望”十分矛盾。现在听了宋献策说出明朝亡国已成定局的话,他的情绪很受震动,默然无言。
过了一阵,他才深深地叹口气,无奈的说道:“天文,星变,五行之理,弟不很懂,也不十分信。古人说天道远,人道迩”弟纵观时事,国势危如累卵。诚如老兄所言,目前朝廷走一着错一着,全盘棋越走越坏。”
“国家本来已民怨沸腾,救死不暇,最近朝廷偏又加征练饷七百三十万两”这不是饮鸩止渴么?目前大势,如同在山坡上放一石磙,只有往下滚”愈滚愈下,势不可遏”直滚至深渊而后已。”
“皇上种种用心,不过想拖住石磙不再往下滚,然而不惟力与愿违,有时还用错了力,将石磙推了一把。石磙之所以愈滚愈下者,势所必然也。以弟看来,所谓气运,也就是一个积渐而成的必然之势,非人力所能抵拒。老兄以为然否?”
宋献策点头说道:“公子说气运即是一个必然之势,此言最为通解。但星变地震,五行灾异,确实关乎国运”公子也不可不信。弟与公子以肝胆相照,互相知心”故敢以实言相告。倘若泛泛之交,弟就不敢乱说了。”
李信虽然也看清楚明朝已经如“大厦将倾”,但是他的出身和宋献策不同,既害怕也不愿亲眼看见明朝灭亡。沉默片刻,他忧心忡忡地说道:“献策兄,虽然先父晚年有罪受罚,但舍下世受国恩”非寒门可比。眼看国家败亡,无力回天,言之痛心。……就拿弟在敝县赈济饥民一事说,也竟然不见谅于乡邦士绅,背后颇有闲言。”
宋献策有些奇怪的说道:“这倒是咄咄怪事!弟近两三年萍踪无定”对中州情形有些不大清楚。大公子在贵县赈济饥民的事”虽略有所闻,却不知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闲话。”
李信勉强一笑,无奈的说道:“弟之所以出粮救灾”有时向大户劝赈,不过一则不忍见百姓流离失所,饿死道路,二则也怕穷百姓为饥寒所迫”铤而走险。如今世界”好比遍地堆着干柴,只要有一人放火,马上处处皆燃,不易扑灭。”
“可恨乡邦士绅大户,都是鼠目寸光,只知敲录小民,不知大难将至,反说弟故意沽名钓誉,笼络人心”好像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可笑!可笑!从朝廷官府到乡绅大户,诸般行事都是逼迫小民造反,正如古人所说的,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可悲!可叹!”
宋献策低声说道:“是的,朝野上下”无处不是亡国之象。目前这局面也只是拖延时日而已。”
李信叹口长气,深锁眉头”俯下头,苦涩的问道:“你看,最多还可以拖延几年?”
宋献策肯定的说道:“不出十年”必有大变。”
李信打量一下宋献策的自信神色,然后凭栏沉思。国事和身家前途,种种问题”一古脑儿涌上心头”使他的心头更加纷乱”更加沉重。过了一阵,他重新望着献策,感慨地说:“既然本朝国运将终,百姓涂炭如此”弟倒愿早出圣人,救斯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想到这里,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凑近宋献策的耳朵问道:“那么,新圣人是否已经出世?”
宋献策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说道:“天机深奥,弟亦不敢乱说,到时自然知道。”
李信就没有否问。但是”一个决心已经在他的内心,快速的形成,那就是游历天下,寻找这个新圣人。结果,在曹县地面,他遇到了张准。从此,他的命运,就完全的改变了。
“圣人,已经出了……”
李岩对着开封城,默默的自言自语。
对于张准给予自己的任务”李岩是非常在乎的。这不单单是为自己的家人报仇雪恨的问题,还是改变整个河南现状的问题。虎贲军已经拿下了洛阳,他只要拿下开封”就可以将半个河南,都掌控在虎贲军的手里。到时候,开仓放粮,穷苦百姓就能吃饱饭了。
然而,要完成这个艰巨的人物,就必须有人,有军队,有装备。这些东西”都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张准既然说不会调给自己,一切就得自己想办法。一路上”李岩已经将自己要做的事情,都仔细的梳理了一遍,确定了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首先,是要有人。这个有人的意思,不是振臂一呼,将附近的难民都招收过来。河南遍地的难民,只要有人振臂一呼,集结几千人甚至是几万人,真的是不成问题的。这也是张准放手让李岩去自己组建军团的基本原因。只要有兵员,其他都好办。
但是,李岩目前需要的,并不是难民,而是人才,实实在在的人才。这些人才,必须懂得方略,必须懂得基本的带兵之道,还要对天下大势”有一定的了解。至于读书认字,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李岩就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同乡牛金星”一个是好朋友宋献策。这两个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是泛泛空谈之辈。难得的是”他们两个,对朝廷,都已经死心了。他们两个,也都在寻找新的圣人。
牛金星被关在了卢氏县的监狱里,只要给张准请求一下,虎贲军派兵将牛金星救出来,问题不大。卢氏县距离洛阳不远,这么一座县城,交战的双方几乎都没有注意到的。
不好办的是宋献策。一直以来,宋献策都是一个孤魂野鬼,经常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不知道宋献策眼下在哪里?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个鬼才找到。只要有宋献策帮忙,拿下开封城,问题不大。
“公子,宋献策有消息。”
忽然间,有打探消息的随从急匆匆的赶来报告。
“哦?宋献策? ”
李岩又惊又喜,急忙问蒸自己正要找宋献策呢,这么快就有他的消息了?
“宋献莱被关起来了。”
打探消息的随从满头大汗的报告说道。
李岩仔细一问,才得知,原来,他被张准救出来,和虎贲军一起离开杞县以后,官府又派人回去杞县,继续搜捕和“李信”有关的人。宋献策就是因为打探他李信的消息,结果被官府给抓起来了。
但是,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故事的结局,是官府回来了,将宋献策抓起来了”结果虎贲军又来了。张准离开杞县的时候,留了一个心眼”让罡字营指挥使吴清亮派人在这里潜伏,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结果,好戏就连续的发生了官府的人抓了宋献策,虎贲军又袭击了官府的人,将宋献策给解救了出来。官府惹不起虎贲军,只好灰溜溜的退走了。眼下,宋献策正在给虎贲军做文化教员。
吴清亮在这里犯下了一个大错误,就是没有将宋献策的名字报上去给张准”因此,张准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好吧,这不能算是吴清亮的错”他根本不知道宋献策是何方神圣,他总不能每次解救一个人,都报给张准甄别一次吧。
“回去杞县!”
“驾!”
李岩抖擞精神,策马向杞县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