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落地,旁人便会误以为是刘备的酒杯落地,暗号即下,那伏兵必是应声而出。
这一瞬间,方绍的拳头紧紧一握,已是准备一跃而起。
然而,意外之事发生了,就在酒杯落到一半时,刘备猛然间伸出手来,将那酒杯接住,然后,笑呵呵的还给了庞统。
“军师呀,看来你是喝醉了,酒杯都差点没拿稳呢。”
刘备的表情正常的很,似乎并未发现其中破绽,但庞统却是愣怔了好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讪讪笑道:“是呀,刘益州赐给的酒太香了,统不能不醉呀。”
那边刘璋酒已下肚,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豪然道:“这般佳酿我成都库府中有的是,庞军师若是喜欢,我来日便叫人再去取几百坛来,饱管叫庞军师喝个够。”
“那就多谢了。”
庞统一脸感激,心里却颇有些心惊,布局被刘备这出人意料的举动破坏,他一时间不知如此以应,只得转身准备回到座上再说。
正这时,刘备也摇摇晃晃的起身,手拉着庞统道:“军师呀,我看你是醉了,不如陪我出去透口气吧,待会回来咱们再与季玉喝个不醉不休。”
刘璋笑嘻嘻道:“好好好,玄德快去快回,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于是,刘备拉着庞统晃出了大帐,拐往一边,刘备立刻恢复了正常,除了那一脸的酒红之外,整个人全然看不到一丝醉意。
庞统怔了一下,道:“主公原来没有喝多。”
刘备嘿嘿一笑,道:“我的酒量没那么差,区区几杯而已。我说军师,方才你那酒杯该不会是不小心才脱手的吧。”
庞统一时哑然,看刘备这假醉的精神头,再听他这口气,看来对于自己方才的举动已是了然于心,不过,庞统却不打算就这么招了。
“这个嘛……当然是不小心了,统的酒量可不比主公。”
对于庞统的狡辩,刘备并未见不满,他只是叹了一声,道:“军师也休要瞒我,方才你和中正几人进进出出,必是私下里打算替我担下那不义之名,你们的这份良苦用心,我刘备岂又不知。”
话到这份上,庞统再狡辩下去就没意思了,只得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苦口婆心的说道:“我等出此下策,也皆是为主公设想呀。天赐良机就在眼前,主公若然不取,只会冷了将士们的心呀。”
“我也知道,可是我刘备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不义之事,现下一夜之间斩杀同宗,诈夺其业,先不论别人怎么看待,我自己心中就难以转过这个弯呀。”
刘备一副为难之色,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一次巨大的转变,过程是痛苦的,但若能顺利转过去,前途便将是一片光明。
这个时候,跟随而出的方绍便走了上去,他是亲耳听到了刘备这一番话,心中也颇有感触。
庞统被刘备的犹豫不决搞得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了,他只得向中正一招手,道:“中正你来的正好,你好好劝劝主公吧。”
与刘备相处了这么多年,方绍深知,刘备并非至仁至义的圣人,因为圣人眼中只有名而无利,刘备苦苦斗争了大半辈子,又岂能只为一个仁义的空名。
只是从徐州到荆州,一路走来,他一直把仁义当作行事的准则,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思维上的惯性,这种巨大的惯性,就像是一个人行了一辈子的诈,你突然让他去行仁义,想要解除又谈何容易。
方绍很理解刘备现在这种,纠结于名与利之间的痛苦心情,但是,即使理解,他也必须无情的批判。
“主公手握大半个荆州,却只能苦苦聚出区区数万兵马,究其原因,自然是荆州历经战火,人民死伤,田园凋敝,所以荆州如今所能做的,仅仅只是自保而已。如此,则助主公北向与曹操争夺天下的,唯有益州一地,然则主公若是放弃此不战而胜的天赐良机,则将来必然要与刘璋兵戎相见,到时战火烧过之处,益州必然又是一片疲敝。而那时,主公虽得益州,却又不得不休养生息,宝贵的时间就这样流逝,当益州恢复生机之时,北方已皆定,而以一州之力与整个北方抗衡,主公以为取胜之机能有多少呢?”
刘备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眉宇之中那纠结的神色似乎因方绍这一席话而削弱不少。
方绍见机,便断然道:“总之,主公若想争天下,则必当暂时放下仁义所累。若只想割据一方,三分天下的话,那以主公之能,这益州即使不用诈力也可堂堂正正的武力夺取,也便不用这么烦心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