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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苟言笑的柳管家此刻脖颈僵硬,显然十分紧张。他刻意仔细打量千晴,见他衣着洁净,没有不妥之处,点点头,又板起脸孔说:
“千晴,一会儿带你去参见庄主,此事非同小可,你万不可掉以轻心,言行举止轻浮不妥,否则我绝不轻饶你。瘦喜,你也听见了?”
瘦喜拱手称是,千晴拉长音‘嗯’了一声,待柳管事眼瞪过来,方才道:“我懂得分寸。”
“你懂分寸,世上就再没有不讲分寸之人。”
临家庄占地广阔,一片巨大的青湖几乎将庄子隔成两半,下人住在西界,平日由柳管事看管,未经允许,不得越过青湖。庄主则是住在东界。此刻,东侧的几位奴仆带领他们跨过湖岸,朝东界走去。
领首的男奴细声细气,对柳管家说道:“庄主正在与少主用晚膳,劳累你们几个等候一会儿,待庄主想起,就来召见你们。柳管家,今日以后,这两位公子就住在东界,免得大典前慌慌张张的。”
柳管家自然称是,他颤着声音说:“不敢。也好,千晴,瘦喜,今晚你们跟随这位哥哥,莫要胡闹。”
千晴与瘦喜对视一眼,齐声答应。
正是初夏,湖面十里均是含苞的荷花,水波粼粼,寂静不闻人声。
东界莲池风景与西界鹅池景色大相径庭,美不胜。莲出淤泥而不染,含清新脱俗之志,更胜于寻常湖花。微风吹来,荷苞颤动,云兴雾起,更有一丝飘然仙意。
千晴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急迫感。
临家庄世代驻守万水城,与各个仙门交往密切大。暂且不说将要面对临庄主临文谦的压力,光是想想少庄主都可以理解千晴的急躁感究竟缘何而来。
少庄主临子初与千晴年岁相差无几,因天资卓越,年少时苦终宗便欲将其招徕其下。临庄主婉言谢过苦终宗的招揽,硬将儿子多在庄内留了一年。时至如今,临子初年过十六,临庄主于此时携子回归,招揽伴君,临庄主心思昭然若揭。
都是人。为何有人生来尽享富贵,有人却要为一口果腹之食争得你死我活?
为何有人被奉为天人,有人却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千晴悄无声息,深深吸了口气。
心笑道:到要去见识见识。
几人快步穿过莲池,走了约莫一炷香时候,引路的男子不再向前,停在一座气宇轩昂的高门前。男子低声对柳管事说:“柳管事,让两位公子与我们进去,就不劳烦您了吧?”
柳管家略微一愣,没想到连他都不能进去,但很快反应过来,柳管事转身看向两人。
本欲说些什么,然而张口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瘦喜颇为冷静,只道:“柳管家,你回去吧。”
到是千晴笑着对柳管家说:“等我们好消息。”
说完,男奴轻轻推开大门,率先进入。千晴与瘦喜跟在几人身后。
走了几步,千晴抬起头来,横看东界。便见得这门内空间甚大,别有洞天。
正梧洲多水,此界左处有个巨大的圆形鱼池,池内锦鲤蠢蠢游动。
正中央乃是一座斗拱交错、屹然而立的巍峨楼阁,楼阁四面俱是游廊曲栏,游廊每隔十步就有侍卫肃然站在角落,顺从垂首,不发出一丝声响。
迈上石阶,穿过游廊,见许多气势恢弘的建筑,而越向前走,越是眼花缭乱,几乎记不清楚究竟穿过多少楼台。
千晴左右巡看,瘦喜却暗地心惊,心道这要是迷路,如何找得回路?
待前方引路的男奴停下来,瘦喜问:“可是到了?”
男奴回答道:“还远,这处是千晴公子的寝宫,你换一身衣服。如庄主召见,我等再引你前去。”
千晴闻言停步,与瘦喜暂别后,走了进去。
他在奴仆的看视下换了衣衫,原本的东西尽数收走,而后还留一人在外看守。
千晴垂首看自己换上的衣裳。
那是一件十分朴素的白袍,窄袖,宽腰,直筒般竖下来,用一根腰带束着。别说鞋子,那几个奴仆把自己的绑腿都拆下拿走,纵观全身,无一处可以放杂物。
“好啊,”见此处戒备森严,千晴反而笑道,“还把我当囚徒看管。”
这一等,直等到月上梢头,也没半个人来传见他。
千晴本答应过柳管家不再惹事,若没有侍卫在此处看管,千晴说不定还会老实一些。
而有人如此戒备,千晴就偏想和他们对着干,当真下了决心,试图溜出去看看。
此时千晴托着下巴坐在桌前,他用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摊开瘦而长的手掌。不一会儿,就有一只蜘蛛从屋顶上垂到桌上,用长腿碰碰千晴的手指,爬到他的手心。
千晴哼了一声,道,“看来,此处守卫也不如何森严。阿毛,我出去看看,你也随我一起。”
随手将那蜘蛛放到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