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处理的最后一丝牵挂,这牵挂一部分出自罗飞,另一部分则出自那个女孩。
年轻人出发了。他必须赶在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行动,这时候街面上已经有了早起的行人,他的行踪不会显得突兀。而昏暗的天色则可以掩护他做很多事情。
他要感谢前两天的飘雪。寒冷的天气使他出门时可以用衣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粘上了灰白的眉发,在脸上涂抹出色斑和皱纹,当他走出楼梯口的时候,无论是形容还是仪态,都像极了一个步入人生暮年的老人。
中午十一点四十二分,省城看守所。
阿华被带进提审室,出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提审警官,而是一桌丰盛的饭菜。碗筷已经摆好,桌边甚至还放上了一包香烟。
“吃吧。这是我们田所长特意为你准备的。”管教把阿华押到桌前做好,然后指着那些饭菜说道。
阿华“嘿”地一笑,自嘲道:“今天怎么有这个待遇,难道要枪决了么?”话虽这么说,他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只把带着铐子的双手举了举,失意对方:这样要我怎么吃饭?
管教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要给对方打开铐子。正在这时,一名男子从屋外走进来,边走边道:“打开吧,这顿饭让他好好享受一下。”
管教得到命令,便依言把阿华的手铐打开。反正审讯椅前面还锁着木封,料对方也逃脱不得。
阿华认得进来的那人,正是看守所的田所长。他淡淡地道了句:“谢了。”此外便不多言,只拿起碗筷,一顿风卷残云,不多时就将满桌饭菜消灭干净,吃得是酣畅淋漓,香甜不已。
“真是好胃口。”田所长挺着发福的身体,坐在阿华对面说道。言语竟似有些羡慕。
阿华惬意地撑了个懒腰,说:“在这里好啊,不用操心,也不用劳碌,胃口当然就好--要是能来点酒就更好了。”
田所长摇着手说:“烟你尽管抽,酒可不能喝。”
阿华便点起一根烟挑在嘴上,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喝多了闹事。”
“哦?”田所长笑了,“你倒是个明白人。”
阿华把香烟搓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两口,然后把话进一步点透说道:“田所长,我在贵地这么多天,管教们也没太为难我,今天还有这一桌好饭,你的意思也尽到了--你放心吧,今天晚上的公判大会,我不会给你添乱子的。”
“好,痛快。”田所长一挑大拇指赞道,“我相信你阿华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多大点事?”阿华轻轻地弹了弹烟灰,“不就是个死刑吗?我早都知道了,今天过去,也就是走走过场,当个摆设。”
听阿华这么一说,田所长倒又踌躇起来,他又沉吟着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今天大会还有一个主题:要对‘豹头’进行表彰。”
阿华听明白了,原来对方担心的是这个。这也的确是个值得担心的理由,“豹头”和阿华已势如水火,双方出现在同一个会场,一个被判死刑,一个却荣誉加身,以阿华的性格脾气,难免要在现场搅出些动静来。到时候虽然有武警押阵,但阿华总能痛骂几句吧?到时候折了现场气氛就不好看了。
好在阿华立刻又给对方吃了颗定心丸。“这个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什么过激言行的。”他吐出一个烟圈,片刻之后又诡异地一笑,道,“我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死人?”田所长目光一凛,不太明白对方所指。
“那个网络杀手,Eumenides,他不是已经给‘豹头’下了单子吗?”阿华探着身体,挑逗似地用眼神勾着对方,“我在号子里都知道了,你不会还没听说吧?”
田所长被阿华带入了气氛中,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反问道:“你以为那个杀手能够成功?”
“我希望如此。”阿华先是摊了摊手,然后又略带神秘地说,“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在公判大会的时候下手,所以我们就睁大眼睛,等着看一场好戏吧!”言罢,他悠悠然地吐出一串烟圈,那烟雾氤氤缭绕,令两人互视中的脸庞都变得扭曲起来……
下午十六点四十一分。
某小区单身公寓内。
一名女子端坐在卧室床头梳妆台前,她面向着镶嵌在台板上圆镜,正在精心打理自己的头发。
若只看这女子的背影身形,那必是一个窈窕动人的绝色佳人。只可惜镜子从不说谎,此刻在那镜面中映射出的,却是一张如鬼魅般可怕的残缺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