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或者更不如说为了讨好君侧,各邑的牢里都关了些“别有用心”的人。而安城的麻价,又往上涨了一涨。
陈雍很高兴自己在仲少君丧事以前,就把五万担纸所需麻料搞定了。
他不得不向简竹服软、让山乌槛度过年关、而张大佬指责他“怎么说好的计划不算!你这种人谁还敢跟你合作?”——都值得!
五万担纸!不久就能交货了!这一趟合作愉快,以后源源不断都有定货!这让陈雍扎白麻条致哀时,都忍不住微笑。他运气真好。如果在哀期大批进麻料,成本就要贵多了。
不过,说起来还是很奇怪。一般,君室直系成员生老病死,事关重大,商人们都有内线在。仲少君这么大的事儿,说死就死了,事前居然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陈雍很是疑惑了一下,旋即遭到晴天霹雳:
五万担麻纸的生意?开玩笑,他被放鸽子了!外地大商人忽接到个信,说合伙人闹拆伙,于是只能匆匆赶回去了,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他交过定金。定金好端端的呆在陈雍这里。陈雍揣着狐疑,还是尽量往好处想人家,不管怎么说,总之把麻纸先做出来。万一那大商人真的不回来了,他定金白得,还能把纸卖给人家去嘛!
谁知年前,试做了几批纸,乍眼还看得过,年一过,放开手脚大批量赶工,终于露破绽了。
工头在“且再川”做了大半辈子,闭着眼睛听见纸响、拿起筷子闻见纸香,对麻纸最熟悉不过,先发现有问题,拿着来找陈雍。主仆二人关起门来,拿笔试墨。
墨迹濡开,主仆面面相觑。
这濡得也太厉害些了!
纸业里头,行规把纸张濡墨的能力,分为十二级,最强是第一级,等于在水上写字,一写就化,那是不中用的。最弱是第十二级,等于在石板上刻字,一点也渗不开。
完全不渗墨的话,自然不好看,但濡得太厉害了,也不成。公认对书写来说最好的,是第七——九级。这三级以内,都算一等纸,视书写需要的效果不同,取用不同等级。譬如大字重墨,宜用五级,小字淡墨,宜用七级。都是好的。
七级以下、九级以上,跌到二等纸、三等纸。有句话“宁高不低”,意思是往上走,不渗墨,不好看了,至少还能写字。可不能往下面走,一落笔,墨渗得一塌糊涂,还怎么用?
可是麻料不是石料,做了纸,质量变差,一般都是往下走,不会往上走。
且再川的这批新纸,正是落到了第六级,沦为二等纸。
陈雍手腕微用力,笔锋在纸面稍加揉搓。
纸面起毛。
再用力一点。
纸破了!
完了!坚韧度差得更多。这是三等纸了!
陈雍惨变颜色。他工头比他更不争气,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老板!这……怎么办?”
三等纸只能当三等纸卖。也能卖回几个钱。问题是,且再川丢不起这个人!
如果让别人知道,且再川如今只供应得起三等纸。招牌砸地,买家要求双倍返还定金,且再川就算彻底垮了!
“是……哪个工序错了?”春寒料峭中,陈雍额头大滴冒着油汗。
且再川做了这么多年,工人们熟能生巧,还能有哪个工序出错?陈雍也就是存个侥幸心理。
工序都没错,错的地方,就只能是水了。
“上泉换下泉,好酒也变酸;上河换下河,有酒不能喝;上江换下江,丢人又砸缸。”这是安城酒业的歌谣。
换成纸业,原理相同。
简竹送给陈雍的冰块,都动过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