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舰队决战不仅是军事问题。更是国家战略的问题。相比以陆权为基石的德国人,不列颠的舰队显然是更加珍贵且不能损失的;一旦舰队损失过大,我们又拿什么来维系遍及全球的殖民地和海上通商线?要知道,在当前的这个工业化时代,新建一艘战列舰平均最快也要花费两年半的时间;一旦有主力舰沉没,整个海军就势必将面临长期的战斗力缺失。这种种因素,都迫使皇家海军必须尽可能避免不确定度极大的舰队决战。”
“也就是说,即便是现在德国人突然横下一条心,让公海舰队开到北海中进行战斗巡航,本土大舰队也是要避免与之决战的了?”斯图第瞪大了眼睛说道。
“如果我们不能准确探知对方详细情况,并作出最有效的应对的话,那么我们的确是应该避开同德国人的直接交锋。若非如此,杰利科又怎么会一直都在北部的苏格兰海域巡航,却始终不肯南下深入北海一步?”丘吉尔深吸了一口雪茄,慨然道,“虽然我本人不喜欢杰利科,但我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当前皇家海军里仅有的几名头脑清醒的智者之一。费希尔爵士选定他担任这一至关重要的职务,果然不光是出于个人喜好的原因。”
“我明白阁下的意思了。既然当前的大舰队不具备和德国海军决战的条件,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要以避让为先;那么我们干脆就从根本上放弃这一任务,先全力解决我大不列颠在海外所遇到的困难。”斯图第微微点了点头,不过眼中却仍是有未曾尽数明白的困惑之色,“不过阁下,当前德国海军主力之所以仍旧蛰伏港内,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正是由于忌惮我大舰队所拥有的阵容优势。一旦我们的主力舰出现在地中海,德国人见有机可乘,直接倾巢而出打上门来怎么办?”
丘吉尔脸上流露出些许复杂之色,似得意,似苦涩,又似悲凉,轻声说道:“德国人要寻求决战,我们就一定要迎战么?只要我们利用手中远多于德国人的轻型舰只大量布雷,再配合皇家海军中所拥有的67艘现役潜艇,足以让德国主力舰队在不列颠的海岸线附近的巡弋中胆战心惊。况且我们也不会抽调太多的主力舰前去地中海,杰利科手中的舰队仍旧是足以致德国人于死地的一支力量,想来这帮德国人的心中也会有所忌惮。”
“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无法对愤怒的民众交代。德国侦查舰队对不列颠本土的炮轰,就已经引发了大规模的抗议和示威骚乱;如果让德国公海舰队全家一波都打上门来、而本土舰队依旧没有动作的话,温斯顿阁下,你我不仅将被告上军事法庭,成为三百年来撒克逊民族最耻辱的罪人,收到子弹信封也将是百分百的事情!”斯图第有些急切地说道,话语也因为焦虑而变了音,“要不然,我们再从海峡舰队那里调几艘前无畏去地中海?”
丘吉尔吃力地站起身来,一双深邃的眼眸透过窗户,直直眺望着远方大门口那一大片黑压压的示威民众,用平缓的语气徐徐说道:“只要我们所抽调而出的那支分舰队,能在地中海取得整个协约国集团都亟需的一场胜利;那么即便是被德国舰队打上门来而没有还手的污点,也将因此而被全部洗净。现在民众们之所以声嘶力竭地叫嚷着让我丘吉尔,而不是基钦纳下台,无非是被接连传来的败报所刺激,并苦于他们最为信赖的海军,没有用一场胜利来填补他们焦躁而又恐惧的内心罢了。而地中海的胜利,将足以在现阶段解决这一切。更何况,从之前的情况来看,德国海军未必会有殊死一战的意志和决心,这种极端的情况也未必会出现。”
“轰隆!”一声滚滚雷鸣突然在当空炸响。丘吉尔抬头看去,只见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被乌云所笼罩;不时有一道蓝紫色的闪电瞬息亮起,并随即带来更加猛烈的雷震轰鸣。潮湿的狂风呼啸卷舞,混合着大雨即将来临的独特气息。过不片刻,滂沱大雨果然倾泻而下。在海军部大楼门前示威的伦敦市民大感不忿,他们一边狼狈不堪地撤离现场,一边大声咒骂着这该死的鬼天气和自丘吉尔以降的海军酒囊饭袋串通一气,成心驱散他们的正义行为。见到变得空荡荡的海军部大门口,丘吉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现在,我们可以去找费希尔爵士商讨这一议题了。”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