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朝纲,笑谈之间翻覆河山。金吾与羽林相互残杀,这益州秀丽清幽的山水,不若野心勃勃之人鲜血淌成的河水、白骨铺就的山川,更令帝王龙心安稳愉悦。
萧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然而宇文世代忠心耿耿,我不知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让父皇察觉出我的私心,致使最终害了祁夜。
我忽而破涕为笑,只是这笑声凄凉,惊吓到了众人。布满血污的脸上扭曲的神情丑陋无比。高息月自诩聪明一世,却不过是皇权手中一枚小小的棋子。若我能早一日看透我与宇文祁夜所谓的缘分不过来自一场权利的交易,若我能不为情动,一切会不会走不到今日这一地步?
出生在帝王之家的儿女,终究不配拥有真情。曾经我想挣脱命运的固执终于在不可抗拒的死亡面前,低下了它高贵的头颅。
我的笑声愈发大声,笑声中带着苦涩的嘲讽,笑得流出了眼泪,笑得头顶的艳阳凉成了惨白的月光,胸腔里只剩下白茫茫的虚空。
良久,我试着直起脊背,尽管四肢已经麻木,但仍强撑着站立起来。我抬起我的头,尽管泪水与鲜血布满脸颊。我整理好我身上的衣裙,尽管它早已肮脏残破不堪。
我一步一步踏过脚下的尸首,每一步就像走在刀刃之上。金吾羽林残存的士兵见状纷纷一愣,尔后迅速跪倒在地。
山峦之间恢复一片寂静。一只苍鹰盘旋飞过高远苍穹,戾声长鸣,经久不息。
我的目光扫过,士兵们皆是俯首,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半晌,我听见有人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我的心被揪紧,强忍住翻滚的悲伤,道:“金吾大将军护驾有功,我将立即前往益州禀明父皇。金吾派出二人护送我入关,其余之人留在此地。无论生死,若三日之内找不到将军,休怪昭元不留情面!至于剩下的羽林卫……”
身着银铁铠甲的将士将头埋得更低,屏息注视着斑驳的地面。
“既然你们的萧统卫说我应当为国殉身,那千万支冷箭自然算不得什么。昭元现下有点想知道,将军们若被万箭穿心,那滋味又是什么?”说着,我目光一凛,“今天,本宫要亲眼看着你们死!”
我继续往前走去,身后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昭元大公主,你这个蛇蝎女子!我羽林军诅咒你死后堕入修罗地狱……”
后话未出,当即中断在了飞蹿的箭矢之下。我没有回头,一辆马车从剑门关内驶出,停在了我的面前。
在我登上马车转身的片刻,我再一次抬头仰望高不可攀的剑门关。西天残阳如血,我听见奔流不息的河水朝我汹涌袭来。
我紧紧攥住手心,貔貅扳指上沾满了细密的汗液。
“九郎……”我低声喃语,用手指轻轻擦拭戒身,那只眦目怒视的怪兽正盯着我,狰狞的表情好似在哭泣。
“若是地狱中有你,终有一天我会来陪你……”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前方无论多少风雨,高息月的喜怒哀乐已随宇文祁夜葬送在江河之中。从今往后,大周只有无心无情的昭元大公主。